孟紅雨提起劍來。一時在場所有人都拔了劍,隻有老沈端坐于桌旁。
她冷聲喝道:“你是什麼人?與西江樓又有什麼關系?”
老沈喝了一口酒:“我隻是一介客棧掌櫃,西江樓是我雇的镖師。秋堂主,你知道這些就夠了。”
孟拂霜喝道:“是你用四角青毒害夏堂主,還在這裡詭辯!”
“我隻是認識有四角青的藥鋪罷了,做生意而已,何必為難我這個掌櫃呢?”老沈捧着茶盞,吹了口氣,“柳镖頭,動手罷。”
那镖頭聞言就要拿孟峄陽開刀,誰知突然丹田一滞,渾身使不上力氣,刹那間孟峄陽反手擒住镖頭手臂,直把他按在桌上。
一時衆人皆要提劍暴起,怎料都頭暈眼花,手腳發軟,刀劍接二連三地砸在地上,人們紛紛倒下去,酒桌給撞得直作響,席間一片狼藉。
老沈手上的茶盞也落了,他歪在椅子上,眼前銀光一閃,頸間頓時貼着一把長劍。老沈露出一點詫異的神色,直直看向面前的孟紅雨。
孟拂霜收了地上衆人的兵器,那刀劍沉沉的,她踢了一腳,道:“老沈,還真有你的,兩三天之内能叫來這麼多人,還真給我們面子。”
老沈倒也不怎麼慌張,他瞥向桌上的酒菜,又望向那還燃着的熏香,平靜道:“你們下毒了。”
孟拂霜的柳眉彎彎的,她也歪着身子看着歪着的老沈,道:“我是冬草堂的副堂主,這算不了什麼。我倒是很奇怪,你們既然知道用四角青這麼稀奇的草藥,怎麼不直接對我們下毒呢?”
老沈并不回答。他的灰白胡子長長的,随着呼吸微微地動。他還是看着孟紅雨,而後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孟峄陽,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轉了幾回,問道:“孟紅雨,你一進來就知道這客棧有詐,是不是?”
孟紅雨湊近了他細細地看。她的聲音沒什麼情緒:“不錯。沈掌櫃,你去過珠城。”
老沈輕笑了兩聲,道:“你看得倒是細,沒想到那天你們一進來我一晃神的功夫,就被你看見了。孟紅雨,你來宿江之前就算計好了吧,不知你的同伴可否也知道?”
孟拂霜立在一旁,神情複雜地看着面前的姑娘。他們來宿江的第一天深夜,孟紅雨就告訴她,這客棧的老闆有詐,或許和孟華風的死有關,卻不說明理由。她一遍一遍地在客棧裡走,和老沈說了很多話,并沒有看出什麼不妥,她不明白孟紅雨因何這樣肯定,隻是陪她做了這場局。
而今日的孟紅雨面色可謂陰沉,她緊盯着老沈,逼問道:“我再問一遍,你是誰?你和珠城有什麼關系,與西江樓有什麼關系?”
老沈又笑了。他閉着眼睛,道:“西江樓,不過是我們的一條狗。”
躺在地上的镖頭怒道:“你放屁!現在生死關頭,你見明月莊勢大,便要做這過河拆橋的事麼!”
老沈并不生氣,慢慢說道:“明月莊和西江樓在我眼裡本就沒什麼區别。”
孟拂霜拎起地上的镖頭,怒問道:“柳元當真死了嗎?”
镖頭咬着牙道:“我們怎會做殘害同門的事?我們隻是兩年前運送過四角青,誰知道會用在孟玉星身上!柳元年紀輕輕就死了,我們還要向明月莊報仇,可惜今日……”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孟拂霜又摔在地上。她皺了皺眉,不耐煩道:“淨說些沒用的。難道那放冷箭之人和你們不是一夥的?”
孟紅雨瞥過老沈的雙手,見那手指上并無練箭之人所常有的繭子,想了想,冷聲又問道:“兩年前那個姓宋的年輕人到底是誰?”
老沈仍是歪着身子,道:“我隻是個做買賣的掌櫃而已,自然是不知道的。”
房内靜了片刻。地上躺着的人已被孟拂霜都點了穴道,動彈不得。
幾個镖師颠來倒去說的都是同一套話,他們确是什麼都不知道,被人利用了而已。
孟紅雨雙唇緊繃,手上的長劍反複地在老沈頸邊轉。她腦海内閃過幾年間與淮南相關的無數場景,眼神又落在老沈身上,她湊得又近了些,隻見老沈的雙眼黑白分明,不見渾濁。他的脖頸隐在領子後面,由于歪着身子,露出極小一片光滑的白皮膚。
孟紅雨冷笑一聲,道:“沈掌櫃,你在說謊。”
話畢,她便伸手去摸老沈臉上的□□。
電光火石間老沈一掌抓住孟紅雨半邊脖頸,孟紅雨一驚,轉而反手扣向老沈手臂,兩人一齊用勁頓時騰空翻轉而起。
孟拂霜大驚:“他怎會沒中毒!”她兩步上前,飛身一劍刺向老沈。
老沈一腳踢向置物架上一個木雕,隻見地闆驟然打開,突現一個方口,露出底下黑漆漆的地道。他渾身運勁震開孟紅雨,直奔那方口而去。刹那間勁風大作,隻見孟紅雨雙眼發紅,死扣着他半邊腰身,同歸于盡地沖下去。
兩人都使了十成力,一時内力爆發,桌椅杯盞碎得遍地都是,直将地上的孟拂霜震得後退數步。
此時立于房門處的孟峄陽猛地撲過來,卻隻見衣袂翻飛,孟紅雨和老沈齊齊地墜入地下,方口疏忽收攏,他什麼都沒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