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
怦然一聲脆響,玻璃炸裂開來。無色液體汩汩流淌下去,滴滴答答,混着鮮血淋漓在掌心。
好一會,佐助都再沒有動作。半晌,目光才慢慢滑落。
這顆和他眼眶中别無二緻的眼睛,也曾經屬于一個活着的人,還是一個無比熟悉的人。可如今,它卻隻靜靜躺在手心之中,冰冷無比。
不顧手中殘留的玻璃碎片,佐助慢慢收緊手掌,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感受到原本的熱意。隻一瞬間,他的眼前就再次浮現出那個夜晚。止水的眼睛仿若依舊,連同那個日複一日充斥着鮮血與尖叫的噩夢,可是,宇智波一族的鮮血卻早已幹涸,屍骨化為灰燼,不複存在。
隻有族人的寫輪眼依舊被利用着,被大蛇丸,被宇智波帶土……恨意被輕而易舉挑起,卻又在下一刻回歸茫然。
“佐助君,手心的傷口還是處理一下為好,大蛇丸大人可是最不喜歡看到你身上留下傷痕了。”藥師兜慢條斯理推着眼鏡,笑容依舊。
隻不過,面對準備這份禮物的人……佐助擡起頭,冷冷盯着眼前人。那洋溢着笑容的臉龐在他右眼視野中寸寸斷裂成血色肉塊,連同身體一起,骨肉翻飛着,卻又在左眼中趨于完好。
“找死。”
藥師兜完美無缺的笑臉頓時僵住,一種心悸感迅速席卷全身。仿佛隻要被那雙眼睛鎖定,就會直接死去一般。恐懼一瞬而過,下一秒,等他回身急急撤步之時,已被閃電般得刀鋒砍中。
“等……”
代表醫療忍術的綠色光芒被加急捂在腹部,感受到鮮血自指縫流下,藥師兜疼得淌下冷汗,腳下的躲避卻不停。
對面的速度極其快,快到他招架不及,眼見近在咫尺的白衣少年面色連半分波動都不再有,草薙劍就已再次逼近眼前,藥師兜身體忍不住戰栗起來。下一秒,那刀鋒卻蓦的停住了,堪堪頓在他脖頸前。
卻并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另一個聲音——另一個、來自身後水箱的聲音。
“喂,搞什麼啊?真是吵死了……我說,難道被抓住就連睡覺的權力都沒有了嗎?”那個懶洋洋的聲音剛剛響起,語調就陡然升高,“啊啊啊——!”
藥師兜脖頸前的草薙劍隻停頓片刻,刀尖便在半空流暢的畫了個旋後,直直飛出劈在了水箱上。
不偏不倚,刀身剛剛好卡住玻璃,并未更進一步,隻水傾瀉般流出。
“啊……終于出來了,原來你是要救我,不是要殺我啊。嗯,真是謝謝你了。”并不見有人從破損的玻璃培養箱中出現,那個聲音反而在佐助身後不遠處的水面上響起,伴着滴答水聲,“你就是宇智波佐助?”
看也不用看,佐助便分辨出了聲音的主人,鬼燈水月。
冷冷瞥一眼跌坐在一旁給自己療傷的藥師兜,佐助感覺自己好像從怒意中回過了神。一個虛假的傀儡而已,懶得殺他。
手中雷電長槍掃過,整個實驗室的大培養箱都紛紛碎裂。
一時之間,這件實驗室隻回響着巨大的破碎聲和重物倒地聲,以及,某個不起眼的呐喊聲:“喂喂,我明明是來給你還刀的啊,我剛剛差點被電暈!啊,你的火!我快被蒸發掉了!”
沒有理會紛紛從破碎玻璃中爬出的實驗體,佐助轉身徑直離開。
他一路打開所有關押實驗體的房間,任憑裡面被關押的人逃走。直死之眼的視野中,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被分割開來,牆壁上密密麻麻閃爍的線條是這樣,前面跑走的人也是這樣,被草薙劍不費吹灰之力就切下的石塊也是這樣。
一切的一切,都閃爍着紅色的線條,甚至,地面的深深裂痕裡,無意中發現的那封信上面也是這樣。
他隻能看清“由裡堇”三個字跳動在密密線條間。
這就是直死之眼存在的意義嗎?用來殺掉一切,簡直是……輕而易舉,尤其是,這種用來單純消磨時間的「殺死」。
所有的物體都被他沿線砍下,無數巨型設備轟然倒塌,沉悶的撞擊聲不絕于耳。大蛇丸收藏的無數實驗成果和資料、卷軸,也無一幸免,半點沒有剩下。
隻不過,所有的一切,在左眼的另一重視野裡,卻總是完好無損的樣子,強烈的視覺反差讓人有些眩暈,頭也疼起來。
而且,隻是切開死掉的東西,好像太無趣了一點。這點無趣,連同緊繃的神經一起,直到大蛇丸施施然出現,才得以稍稍緩解。
站在毀掉大半的廢墟裡,大蛇丸臉上非但沒有流露出半分心痛,還自顧自晃着手裡的試管,笑吟吟地看着佐助。
“還在生氣嗎,佐助?”
三顆黑色勾玉在赤眸中旋轉,佐助一言不發,隻一揮手腕突然發難,三把苦無飛速破空而去。
大蛇丸噙着笑容左搖右晃躲過:“如果佐助還在生氣的話,這幾天我可以一直陪你修……”
“行”一字尚在喉嚨中,大蛇丸眼中黃色豎瞳霎時淩厲。兩條白色巨蛇陡然纏繞着擋住身周,擋住了刺來的第四把苦無。
脖頸瞬間拉長,大蛇丸的頭顱如蛇一般扭轉向身後,看着方才還在十幾米外卻突然出現在身後的佐助。一擊未中,佐助隻“嘁”一聲後飛速跳開。
“飛雷神?佐助,你居然學會了飛雷神?”大蛇丸終于不再笑了。
苦無抛起又落下,尖端被人用手指随意地捏起,佐助微微偏頭看過去,似笑非笑。
藏私,這有什麼必要嗎?現在也沒有到殺掉眼前這個人的時間。不過,雖然這隻是一次挑釁般的試探,大蛇丸的雙手也不能再結印,但他對危險的感知卻靈敏無比啊。
真不愧是一心追求所謂“永恒”的家夥。
大蛇丸的表情卻不像佐助一樣輕松,眼底所流露的,也不再是那慣常的熾熱與癡迷之色,而是濃重的驚愕。他的額頭有冷汗滲出,卻被黑色長發擋住,隻有緊緊蹙起的眉頭露出來。短暫的驚訝過後,他的臉上又交替浮起濃重的嫉妒與貪婪神色。
面對大蛇丸的目光,佐助不為所動,歪了歪頭,嗤笑出聲。
飛雷神,是連大蛇丸都無法修行的忍術。他之所以那麼驚訝,是因為要學習這個術,兩個條件缺一不可——必須是感知型忍者,并且,還得能理解時空間忍術才行。
雖然佐助并不是常規的感知型忍者,隻不過,之前試驗得到的新能力,卻可以勉強用上。而且,他曾經擁有過堪稱進階版本飛雷神的忍術——不僅能交換自己位置,也可以交換兩者物體位置的天手力,因此雖然在學習上面花了不少時間,但他對于空間的理解并沒有什麼特别難度。
原本他學習飛雷神隻是用作研究轉生禁術的遮掩,不過,現在也沒有什麼好遮掩的了。
半晌,大蛇丸才終于回過神來。他的笑容一如既往,連同包容的誠懇語氣也是:“既然佐助還在生氣,我就繼續陪你修行吧。之前不是還說想要學習禁術,佐助,還有什麼其他想要學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