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當先舉弓搭箭,瞄準半空中受驚一般高速移動的白色大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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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鐘前。
混亂不堪的局勢裡,站在一邊的佐助眉頭緊蹙,在一旁查看局勢之時,肩膀卻忽然被人捏住。
“佐助!你究竟想幹什麼?如果隻是想殺掉鼬的話,那你沒必要來這裡!”
冷冷側頭瞥一眼身前的卡卡西,佐助毫不理會。可下一刻,肩膀卻被人捏的更緊。
由于與迪達拉的交戰,此刻,不似以往用護額斜斜遮住眼睛,卡卡西那被傷疤貫穿的鮮紅色寫輪眼中,滿是厲色。
然而,他口中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與這紛雜的場面毫不相幹。
“佐助,你答應過我,不會去找大蛇丸的。”
不耐煩啧了一聲,佐助擡眼:“那又怎樣?卡卡西,我早就說過了,少在我面前以老師的架子自居!”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用幻術的方式告訴我那些情報?”淩厲的眸色終因無奈趨向于軟化,沉沉陰影裡,幾不可察覺的鈍痛在卡卡西眼底閃爍幾下。
可他沒有等到回答,在半空的巨人對着半空的白色大鳥射出箭矢的同時,佐助的身影也在卡卡西面前消失了。
可場中消散的卻不止佐助一人。
更準确的說,僅兩秒前,巨大的紫色箭矢射出後巨人便憑空瓦解,另一個“佐助”的身影也同樣消失在了水面上,憑空出現在了上空覆蓋着巨大黑色花紋的紫色箭尾之下。
半空中,白色大鳥被巨人一箭射為兩半,堪堪避過的迪達拉躍下半空的同時,面前的“佐助”手中的千鳥銳槍已從手中射出,刺中了迪達拉。
不過,就在千鳥銳槍的最後性質變化階段——被刺中的對象被千萬銳槍貫穿的前,開啟咒印二飛翔狀态的“佐助”,卻同樣被草薙劍一刀貫穿胸膛。
高高的水花被高空墜落的身影激起,紅色祥雲火焰從複制“佐助”身上緩緩褪離,吐出的血卻緩緩自他的嘴角滴下。
“差一點就能殺了那個啰嗦的家夥了。”
他沒有理會站在面前的幾人,隻是安靜地躺在水面上,任憑草薙劍保持着插入自己胸膛的姿勢,面無表情看着早已不複迪達拉身影的半空,片刻後目光才落到身前。
“第二次依舊忽視你在我的飛雷神印記下出現的可能性,是我的失誤。但顯而易見,我是你的複制品,我們各方各面都完全相同。”
“完全相同的複制品嗎?所以剛才那種能力……”甯次陷入沉思。
“相同?”半跪在水面上持刀的佐助卻忽的嗤笑出聲,片刻後,他的目光陡然變冷,停留在那雙紅色的萬花筒寫輪眼上,“連作為複制品都不完整,也敢在我面前嚣張?”
“你的眼中确實有一種能力我無法複制,但是我的一切,都來自于你,包括我想要殺掉在場人的意願。”
随着冷笑的弧度越來越大,鮮血也越流越多,可“佐助”卻隻是毫不在意地躺在地上,掃視着四周,漫不經心地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反正馬上就要消失了,不如做件好事吧。但在那之前——”
他話鋒一轉。
“宇智波佐助,你真的,是個十足的可憐蟲!”地上瀕死的佐助笑聲便無端地幾近癫狂起來,像是内心的怨憤不知被積壓多久,隻想随時随地發洩出口,“哈哈、哈哈哈哈,說真的,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憐又可笑的可憐蟲!從頭到尾,你究竟改變了什麼?又做成了什麼?哪怕從頭來過,還不是一樣!”
持刀的佐助面無表情。
“反正不管你怎麼抗拒,都有無數人替你選擇,反正不管你怎麼掙紮,都逃不過這個世界的規則!你隻能被操縱,被一次次操縱,被所有存在按着低頭!悲痛欲絕但無可奈何,心灰意冷又憤憤不平。骨頭被一次次打斷又重塑,在這個世界的不斷反複裡,甚至連複仇的對象都早就殺掉了,你所仰賴的一切都已經不複存在!所有的努力都毫無意義,所有的掙紮都隻是徒勞!你究竟,對這個世界還能有什麼執念?還有什麼理由站在這裡?”
“……………………哈。”持刀的佐助蓦的笑出了聲。
“你就是這樣,早就沒有辦法痛快的愛,也沒辦法痛快的恨了!你想殺的人卻内心掙紮着不敢殺,想救的人拼盡一切又無力救;你不想死,但也早就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一次次,一次又一次!”地上的佐助眼中血絲愈發充盈,口中鮮血也越吐越多,卻依舊哈哈大笑着,笑得幾乎流下血淚,“說到底,站在這裡的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這個世界又是個什麼東西?”
佐助想反駁些什麼,或者直接讓他住口,直接殺死他。可一切都在旋轉着、噴薄着,尚無法阻止時,已經下意識的在腦海回答着、沉淪着。
他要活着。他有理由活着,或許一切的理由都不複存在,一切的理由都灰飛煙滅,但——
他還有鼬。
沒錯,他還可以恨鼬,他還可以殺掉鼬,他還可以救下鼬。
即使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對這個世界做出的一切改革都沒有意義,這個世界上一切生命的殺死與保護都沒有意義。
……他還可以愛鼬。
“你還不如我!我可以肆意殺掉我想殺的人!而你,你就像個笑話!你這個笑話,還在拼命保護讓你變成現在的一切。可你真正想保護的,早死了,早就在你像個笑話一樣保護一切的時候死完了!”
身邊的人好像在說些什麼,佐助卻隻是低着頭,沒有在意。
發絲垂下,陰影擋住了臉上的表情。他半跪在地,雙手緊緊握住刀,一字一頓:“那麼你,又算是、什麼東西?”
“你不信嗎?我可以幫助你,看清自己,是怎麼像個笑話一樣來救自己想殺的人……”地上的佐助消失前,早已平靜無波的那張熟悉的臉上終是流下血淚,他的口中無聲吞吐,無力地咽下了最後的話。
而後——
佐助低頭茫然一會,雙眼的視線從破碎的世界中重疊之時,他才确定了身周越來越大的噪聲來源。
尖叫聲裡,是一個聲音:“天天!”
抽回水面上的草薙劍,佐助站起身來,冷漠看着倒在複制品“佐助”天照黑炎中的天天掙紮。
這個木葉忍者在掙紮。
雙眼似乎同樣有大量的血絲充盈,有液體自眼下流出。然後,那個來自木葉的忍者喘息之下,似乎恢複了。佐助似乎聽到了道謝聲,又似乎回蕩着剛才那個“自己”的聲音。
原來如此。
他的确是個笑話。但是,憑什麼?
這個笑話,從頭到尾,那個萦繞于内心的聲音、該解決的對象,都不是曾經理所當然的鼬,而是……
這個世界。
解決不了提線的世界,就解決提線的木偶。解決不了這個世界,就解決被操縱的鼬。解決不了這個世界,就解決被操縱的自己。
任由眼中血淚滴下,佐助仰頭笑出了聲。
真好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