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還不罷休，上前兩步，雙手推他前胸，下了大力，顧聽北下一秒就被推到沙地裡。

沈俞珠居高臨下俯視他，像他指着自己的墓碑一樣解氣，他拿着鐵鍬，自己舉起拳頭，“顧聽北，你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現，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爽了。

這個夢才對味。

沈俞珠受盡委屈的十年，換來一份口頭威脅夠便宜他了，心中雖然暢快許多，但身體還是忍不住傾向顧聽北。

實在是沒出息。

沒出息到竟然會不舍的回頭看。

顧聽北跌在沙裡，正巧海浪撲來，這一回的浪又急又大，站着的話大概能到大腿的位置，而顧聽北傻楞楞坐着，視線是向着沈俞珠這邊的。

“顧聽北，顧聽北……快跑啊！浪來了，快躲開啊！”

沈俞珠停在原地口中默念，他眸中的擔憂在陽光照耀下那麼真摯，而他再也看不見顧聽北的身影。

風浪蓋過他的頭頂，漸漸淹沒呼吸，也讓他失神了。

這是夢啊。

就算看不見也是正常的。

沈俞珠的眼淚随風浪一起湧出，他聽到父母在岸邊的呼喚，感受到來往驚恐推搡的人群，他像深不見底的海裡漂浮的海藻，随浪浮動，恍恍惚惚。

又好似回到了他還是孤魂的時候。

救援隊的人擡起他的屍體，隻有蔣微一人在痛哭，他的魂離了身體，飄在大海之上，他找不到第二個能為他哭泣的人。

他想極了顧聽北，也恨極了顧聽北。

為什麼不來看我呢？為什麼不來找我呢？如果你來了，我不會在海底放棄求生，顧聽北，你就這麼讨厭我嗎？恨不得我去死嗎？

顧聽北，我死了，你會過的多好呢？你的人生沒有了沈俞珠，你該過得有多快活啊！

就算恨我，為什麼不來看我最後一面呢？連到死都不放過我，砸了我的墓地，不讓我安息，我算是明白了，顧聽北，咱倆就是孽緣，必須有一個死掉才能好好活。

我應該詛咒你死掉，隻要你死在我眼前，我會放棄你。

可我一想到往後餘生沒有你的存在，我一定會活不下去，我隻有你了，顧聽北，我愛你到為你死，而你恨我希望我去死。

如果真的可以重來，我更希望我們都好好活着，我也不會再愛你。

-

白光又出現了。

沈俞珠想，這場光怪陸離的夢終于要結束了。

滑稽的混亂夢，連時間線都是錯誤的，他與顧聽北相遇是在高中畢業後的暑假，他18歲來到Z市海邊的外婆家度假，顧聽北在海邊長大，陽光開朗皮膚微黑。

沈俞珠對他一見鐘情，而後死纏爛打。

顧聽北因家中劇變，外婆好心幫襯，是沈俞珠在大一下半年鼓勵他去A市上大學，又趁此機會以沈家名義資助他。

沈父疼惜他，願意收養他當養子，才有了後來的愛恨糾葛。

夢裡，沈俞珠17歲，足足提早一年來到Z市遇見顧聽北，這多奇怪？況且他爸媽還活着，更荒謬了。

夢總有醒來的一天。

沈俞珠悠悠轉醒，腦袋巨痛，捂着頭爬起來，身體不支再次倒下去，這回聲音弄得賊響，身下的木闆床發出嘎吱嘎吱聲，刺耳到令沈俞珠捂住耳。

恍惚間聽到大人的對話。

“這孩子怕是魔怔了，一直說胡話，我給他燒幾張紙錢去，叫那些海神别盯着我寶貝孫孫！”

“媽，您又搞那套，這都什麼年代了，還信這些啊！”

“你懂什麼！你小時候高燒不退，我還給你燒符紙水喝呢！”

“媽！我真服了，我小時候肯定就是喝這些破水把腦袋喝蠢了！”

“哈哈夢夢，你别跟媽擡杠，不都是為你好嘛！别氣别氣。”

“沈卿遠，你就向着你丈母娘那邊吧，回去好好收拾你！”

“是是是，老婆大人，回去任你揉搓捏扁，你快來看看俞珠，是不是眼皮子動了啊！”

“我看看我看看……”

沈俞珠的手被握住了，暖和的好舒服，有一股強力推動他睜眼，他疲憊的半睜開，看到床邊坐着的兩人。

“俞珠，你醒了！”

“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跟爸爸媽媽說說，乖孩子。”

這還是在夢裡嗎？

他的爸爸媽媽還在啊。

沈俞珠身體沉重，張開嘴就咳嗽，咳到滿臉通紅，也想起昏過去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