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俞珠生出一後背冷汗，一句無妄之災，一個印象裡從沒有過的醉駕意外，老馬開車可穩當了，他在沈家工作的這數十年，從未出現過意外，以前沈俞珠常說坐馬叔開的車就算是開在戈壁大荒野也能安全出去。

這樣的意外仔細品來就像是一次警告。

是什麼警告？

沈俞珠想到頭痛，是他哪裡做錯了嗎？

直到他與窗玻璃上的顧聽北視線相撞，心跳渾然空了一秒，他轉過身看向顧聽北，他已經瞥開視線看向别處。

車是往家開的，但剛才顧聽北說他已經搬離沈家。

顧聽北在看窗外，路過市一中附近，他突然開口：“叔叔，我就在這邊……”

“爸爸！”

沈俞珠強勢打斷他的話，左手牢牢抓住顧聽北的右手，他不明所以的低頭，沈俞珠手心有汗，溫熱黏濕的将他的手背也濡濕，他很熱嗎？

沈俞珠豈止手心熱，他算是明白了，如果爸媽出意外跟他對顧聽北的态度有關，那麼他願意讓顧聽北回家住。

反正就算住在同一屋檐下，也不可能天天見面。

比起跟顧聽北在一塊犯惡心，也好過父母健健康康萬事順意。

很值得。

沈卿遠坐在副駕駛回頭，“你們要說什麼，一個一個說。”俞夢夢在沈俞珠右邊問他，“俞珠，我都沒來得及跟你說小北來A市的消息，昨天今天太忙了，你們兄弟倆和好了嗎？”

沈俞珠尬笑到面部僵硬。

“和好了啊。”他攬住顧聽北的肩，沖爸媽傻樂，絲毫不在意顧聽北此時的尴尬和疑惑，“爸媽，小北說他餓了，回去要吃三碗飯！”

“吃多少都沒關系，今天啊可真跌宕起伏。”俞夢夢歎氣道。

沈卿遠不愧是他爸爸，疑惑的視線在他倆身上來回打轉，沈俞珠摟緊顧聽北，一拳打在他胸上，“小北，呵呵，好兄弟！歡迎來A市！以後我罩你！”

沈卿遠看他沒個正形，但關系緩和總是好事，轉頭就給張姨電話，說要多準備幾道俞珠喜歡吃的菜。

晚上7點多，一家人才坐在一塊吃晚飯。

顧聽北全程少說話，問到他就回幾句，倒是沈俞珠樂呵呵的一直在逗大家笑，甚至多次給顧聽北夾菜。

不過顧聽北很好奇的是，他是怎麼知道自己不愛吃胡蘿蔔絲的。

當俞夢夢給他夾胡蘿蔔絲，沈俞珠立馬拿碗擋住，“媽媽，我吃，給我吃！”

“這是夾給小北的，你搶什麼？”

“顧聽北不愛吃，對吧！”

“你又知道？上回在外婆家就搶着吃光，這回又來。”

沈俞珠胳膊肘戳戳顧聽北，“你自己說！”

顧聽北正喝湯，他吞了一大口熱湯，嗓子眼都要燙出泡了，悶了一口檸檬水才點頭，“是，是不愛吃。”

俞夢夢隻好把胡蘿蔔絲挑給沈俞珠，“小北，你有什麼不吃的過敏的都跟張姨說說，以後就把這裡當自己家，不喜歡的不要硬撐。”

顧聽北端起湯碗，朝沈俞珠看了兩眼，才小聲說好。

沈俞珠和顧聽北一起上三樓休息。

沈俞珠打開自己卧室門，側頭示意，“進來聊聊。”

顧聽北在門口固執的站着，“算了吧，再晚就沒公車回去了。”

沈俞珠氣的翻白眼，“我說你夠了啊！”上前一步拽他進屋，門框震響，顧聽北一眼就看到櫃門上挂着的海螺項鍊。

沈俞珠盤腿坐地毯上，仰頭，“站着幹嘛？炫耀自己個子高啊。”

顧聽北雙腿折疊抱膝而坐，乖巧的低頭，等着被訓話。

“你什麼都沒說吧？”

顧聽北堂而皇之的問：“哪件？”

頗有點數他“罪狀”的意思，是喝酒啊是欺負他啊還是趕人出門呢？

沈俞珠：“所有。”

顧聽北：“沒有。”

“那你搬回來住，不管你去哪裡住，明天都退房。”

顧聽北說：“我付了半個月的錢，要是退的話隻能拿七成回來，不劃算。”

按照沈俞珠的脾氣，他肯定當場撂挑子，真給你臉了？但現在他收斂許多，“我去給你要！分文不少你。”

“不是錢的問題。”顧聽北還執拗上了。

“就是錢的問題。”沈俞珠耐性花完了，他站起身，顧聽北擡頭看他起身，沈俞珠指着他的鼻子命令，“從今天起你就住在沈家，但要與我約法三章，聽說你要讀市一中是不是？很好，你高一，我高三，在學校裡碰見不準說認識我，還有上下學不準跟我一起，我想你應該不喜歡坐車上學吧，那好，車庫裡有單車，你每天騎車上學吧！”

沈俞珠一口氣說完，沒等顧聽北給反應就攆人出去。

顧聽北一聲不吭出門，到門邊才抓住門框說：“可是……”

“沒有可是。”

“我是想問……”

“不準問，按我說的做，否則真趕你走。”

沈俞珠說氣話一流，見他走的慢吞吞，反手推他出門，顧聽北慌忙說：“我是想告訴你，我的行李都在民宿，我沒換洗的衣服。”

“麻煩！”

顧聽北歎口氣，轉身走進對面的房間，擰開門聽身後有響動。

“顧聽北，接着。”

他轉身，沈俞珠丢來換洗的衣服，他接得穩穩的，正要咧嘴道謝，換來沈俞珠的閉門羹。

顧聽北湊近聞聞，檸檬海鹽的味道。

“哥，你好香啊。”

他想起海邊的夜，還有貪戀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