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在鎮上給她爸打電話。

怕她爸接電話接煩了。

怕接恐慌了。

她奶過了兩天還沒醒，溫知怕加深她爸恐懼。

沒誰比他更愛她奶了。

溫知魂不守舍上了兩天課。

晚上九點多回去時她在路上開機手機，她爸給她打電話，說她奶醒了，還要東西吃了，她放心吧。

溫知給她爸發微信，問能不能打電話。

她爸沒睡，馬上挂了電話。

然後給她發個微信提醒她聲音小點。

跟她開了視頻。

視頻接通，一亮，亮出她爸皺紋密布的純樸的笑臉，在醫院病房裡把手機轉向白牆壁下的睡在幹淨無菌床上的她奶。穿着病号服，短短幾天臉好像比之前瘦了不少，頭發也白了不少。

乍一看像看一個新的人似的。

她爸笑，拿着手機跟她出去聊。

說奶奶沒事了，剛她醒了給她嘴上擦了擦水，飯明天就能吃了，醒了沒發燒，我跟她說什麼話她還應着，點頭和動手指……

大緻情況說說。溫家昌看着手機裡的溫知，說，你一個人在家要把門窗關好了，這兩天吃什麼的，爸爸給你打點錢你在鎮上吃，馬上要高考了，還是高考重要，就這一次。

“……”溫知沉默了一秒後在路上繼續走，溫家昌：“你奶手術費你付的？”

溫知：“……”

溫家昌：“你哪來的錢，你媽他們給你的？要留着，爸爸等會打回給你。”

他說到中途，溫知就已經命苦般地抹了下眼睛。

沒出息的樣。

她自己都想笑。

她爸也沉默了。

她到家開門，開燈，把門反鎖。家裡冷清的可以，她奶沒在床上好好睡着。她奶睡着的時候她回來都不敢開大燈，用手電筒照着就行了，但家裡也不冷。

溫家昌笨嘴拙舌後說：“你别不要。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你這麼可憐以後别人都欺負你。”

他笨嘴拙舌，想說真話卻說的不好聽，“家裡人也會圖你錢。”

溫知吸聲鼻子，把鞋脫了換拖鞋，沙啞着嗓說：“你是我家裡人你圖我錢了嗎？”

“你這孩子！”她爸愣了一秒後傻呵呵的笑。

溫知也忍不住笑了。

……過了十幾分鐘挂斷電話。

溫知覺得人生或許就是這樣的，這世上真的有命運既定路線，每個人都要走到生老病死。她太誇張了。

其實老人就是會有這種那種小意外，陳陸年他奶之前也摔過，到一定年齡段後焦慮無用，摔了就馬不停蹄去治，沒哪個子孫會放棄他們的生命。救不回來也很正常的理所應當年齡大了。誰都沒有長生不老藥。

就這兩個結局，比他們現在還蓬勃的生命力少了很多過激思想。你不把它當天大的事，它就是順應生命規律的事，你把它當天大的事，它也是順應生命命運規律的事。

你撕心裂肺哭嚎，它就兩種怎麼都能說通的結局。

她不早慧，還沒适應。

考試，大大小小的模拟考卷，黑闆上數字一天變一個。

留守兒童的考學路全靠自己努力。過了一星期後，溫家昌帶她奶回村，說照顧她奶一個月。

溫知不用想，都知道她奶又在家裡哭了……

她奶在她第一次來這時，十多年都沒見她時也沒敢在那個下雨天接她，她那天就一直念叨，說怕自己會摔倒。她把握不住自己會不會生病摔倒，她不想讓家裡人被她累贅到。

但溫知還是好奇，在陳陸年這打聽不到，偷問蔣明她奶情況。

結果蔣明也不說。

差點把溫知氣死。

溫知自從她奶摔腿，她跟陳陸年不要臉後，溫知世界裡多了個重要的陳陸年。她孩子性沒磨滅掉的全拿來給陳陸年身上耍了。

在晚上放學時，蔣明沒立馬在他們班門口出現時，溫知會偷偷把陳陸年拉到樓梯道下的黑暗裡，偷親他。

溫知都覺得自己特急促的像神經病。

陳陸年恹着臉，偶爾不給親。

溫知會發抖。

陳陸年把她攬着，在她下唇咬一口血。

讓她帶了好幾天口罩。

溫知本來就沒多少肉了。

她拿自己掉血威脅陳陸年。

陳陸年帶她買很多好吃的。

溫知感覺他對自己更像一個醫生對病人。

溫知說我倆未來一個學校吧。

陳陸年不回應。

眼睛往下垂着看她，目光如水。

她要學習很好，要考一個好大學。

陳陸年始終保持穩定性的順帶給她輔導功課，三模高考要考得好。

過半個月後，溫知被允許回去看她奶，溫知坐陳陸年電動車回去的，她爸在樓梯下等着她，看起來比她想象中好，沒照顧奶奶照顧的樣子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