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度過了旬假,學生們陸陸續續開始回到書院,繼續讀書。
劉蔔溫和汪啟元兩位同學卻突然請了假,說是要去趟府城。
童啟沒在意,簡單問了幾句,聽說是家裡有事,便批準了。
可誰知過了幾日,河南府境内卻驟然流傳起一則民謠來。
頗為耳熟。
繼本叔站在安保室裡,一字一句的跟童啟轉述着,小心翼翼。
“汪家綢緞莊,夢中神仙指,知府清如水,家産全捐之,神仙保佑在,大造化将至,知府喜眉開,民生得添彩……聽說這句子都是從府城内傳過來的,估摸着現如今整個縣城應該都已經知曉了。”
童啟:……
我勒個去,這硬拗的民謠風格,和我平時講課時舉例的那種類型好像啊?
原句是“小白菜呀,地裡黃呀,兩三歲呀,沒了娘啊……”
哪個人才改成了這種四五句啊!
還有,汪家綢緞莊?那不是汪啟元家裡嗎?
發生什麼事了?
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趕緊讓繼本叔下山細細打探,這才知道自己的兩個學生竟然偷偷背着他,幹了一件大事!
原來,自縣衙書簿聯合權貴妄想吞并汪家綢緞莊,甚至抓了汪家家主,希望以此逼他們就範後,汪啟元便和劉蔔溫連夜卷走了所有資産、布匹及合作方名單,然後一股腦全捐獻給了河南府的知府大人——木奎盛。
用的便是家父夢中夢到了神仙,言說知府大人将來必有大造化,乃舉世清官,值得追随,于是便想要沾沾福報,積累陰德這樣的離奇理由。
誰料知府大人還真信了!
對方一貫貪财,在整個河南府那都是出了名的,聞此大喜。不僅接下了汪家所有資産,還特意書信一封以作嘉獎,囑咐伊川縣令章明浩要好好對待汪家。
此事被“民衆”聽說後,編作歌謠,大肆傳播,瞬間吓壞了縣衙典史,轉頭便添油加醋将其轉告給了章縣令。
章縣令知曉自己家書簿膽子那麼大,竟然敢聯合當地權貴,陷害商人,用的還是“莫須有”之類的理由後,頓時怒不可遏,當場就将書簿隔了職、下了獄。
不僅無條件釋放了汪家家主,還倒賠了他五十兩銀子,作為壓驚。
這一役,汪家大獲全勝,第一次書寫了“舍得一身剮,敢把官員拉下馬”的成功典範。
而作為攪弄核心事件的華夏書院弟子們,也由此聲名大勝,在整個河南府權貴階級中,徹底出了名!連帶着童啟的聲望影響點數,都直接上漲到了4%,不可謂不厲害!
童啟幾乎瞠目結舌聽完的整個消息,頓時有種懷疑人生的感覺。
這群小子……
這攪弄風雨的路子,不就是他之前給學生們講過的馮亭獻上黨,借力打力的故事嗎?
合着他們這是直接套用了啊?
關鍵用就用了,為什麼要借着神仙的名義?還搞的迷信這一套,傳出去,我們學院還像是讀聖賢書的樣子嗎?這是徹底朝着玄學的方向一路疾馳了啊,拽也拽不回來!
如此大的動靜,瞞也瞞不住。
汪啟元和劉蔔溫顯然也沒料到會如此轟動。
回來見到童啟後,那是一個可憐巴巴,低着頭,等待着訓斥,可沒想到山長卻并沒有責怪他們,反而溫和的問道。
“你們這的确是狠狠出了一口氣,知曉知府貪财且迷信的弱點,并根據此點,借力打力,以勢壓人,很好。但結果卻不算太精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汪啟元,你們家世代從商,做布匹生意,現如今将家産一股腦捐給了知府,那以後,又打算以何為生呢?”
汪啟元驚訝擡起頭,見到童啟擔憂的看着他,忍不住心中一暖。
“山長不埋怨我借書院的名頭,處理個人私事嗎?”
“那有什麼可介意的,能用自然得用,隻要是用在正道上,書院本身就應該是你們的底氣啊。”童啟随意說道。
君不見,現代多少名牌畢業的大學生,靠着一個學校的名字找工作的,哪怕是喂豬的,頂着北大、清華的名頭,不也照樣比一般喂豬的要出名厲害?
學生、書院,本就是互相成就,互相借力。
這是無法辯駁的事。
他說的輕松自然,可在兩位學生聽來,卻如聞佛音一般,感動不已。
從古至今,隻聽說過私塾、夫子借學生的名氣以此揚名的,還從未聽說過學生在未成名之前,能得到書院、山長站出來替其撐腰的!
要知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師權在這個年代,可如同父權一般,不容冒犯半點。
尋常書院若因為學生沾上半點污名,那分分鐘就是勸退的結果。
可童啟說出的這番話,卻幾乎是在逆着潮流和大衆認知走,令汪啟元和劉蔔溫,感受到了罕見的身後有人的安全感。
“我也不知道,家中的未來要如何,但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不敢再奢求其他,家裡的資産還剩一些,足夠過日子了,山長,我打算快點考取功名,隻有擁有功名,才能護住家裡,不再遭受這樣的委屈。”
汪啟元握住拳,鄭重其事的講道。
單純的少年,在經過這件事之後,眼中多出了一些清醒與執着。
童啟心疼的拍了拍自家學生的肩膀,過了一會兒,才問道。
“這樣,你父親雖然不能再做綢緞生意了,但其他布料不知道感不感興趣?我這裡有一些農作物的種子,打算購入一些學田來支撐書院的日常開銷,需要人幫忙種植,若是我能提供種植方法……”
汪啟元瞬間眼睛一亮。
“是我們身上穿的這種吉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