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季節,天色亮得早,明亮刺眼的日光透過層層帷幔,抵達床榻時也成了朦胧的柔光。
祝灼華昏迷了數日,所以即使現下醒過來,她的思緒還有些遲鈍,迷迷糊糊聽着褚懷序的聲音,漸漸回神。
在祝灼華因渾身僵硬酸痛而挪動,發出的第一聲動靜時,褚懷序便注意到了。
由于聲音太過細微,他幾乎以為是錯覺,偏頭去看時,竟然不是錯覺,祝灼華當真開始不安分地踢亂了被褥。
枕春閣靜了一瞬,褚懷序噌地起身,快步撥開紗幔來到祝灼華塌邊。
“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褚懷序現下哪裡還有心思與人演不熟的戲份,幾乎是下意識地露出擔憂的神情。
見人想要撐坐起來,他更是想也沒想,直接上手輕輕握住祝灼華的手臂,身體前傾着,先一步替人将軟枕挪動靠在腰後。
還未等祝灼華反應過來,褚懷序便傾身而來,連帶着清冽熟悉的氣息,在頃刻間緊緊裹住了自己。
祝灼華甚至能近距離看見褚懷序臉上細小的絨毛。
“就是渾身有點僵。”
鬼使神差地,祝灼華并未拒絕褚懷序的幫助,甚至還小聲抱怨道。
直到帷幔再次被人掀開,祝灼華才反應過來枕春閣不止他們兩人。
鴉青逐步靠近床尾,還未站定,便聽見祝灼華猛地推了一把褚懷序。
祝灼華幾乎是看見鴉青衣角的一瞬,便迅速擡手,就近抵着褚懷序的胸腔将人推開了。
褚懷序壓根沒想到會被人推一把,因此措不及防朝後退了一步,好在以前經常被人偷襲,很快也反應了回來,及時止住後退的趨勢。
隻是胸口仍有些密密麻麻的疼...
始作俑者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方才又用了多大的力氣,祝灼華擡手握拳于唇邊尴尬地咳了聲,“鴉青...你也在啊。”
鴉青眸中含着些許戲谑,涼涼道:“不然呢,誰叫我有個舍己為人的主子呢?”
知道鴉青是在抱怨她在瀛洲不顧自己安危,執意一人留下對抗高階異獸。
因此祝灼華并未反駁,默了片刻後才弱弱道:“所以爹爹他說什麼了?”
祝灼華便是這樣一個人,知曉自己做錯事了便喊爹爹,無事相求便叫老爹,總是令人哭笑不得。
鴉青竭力斂着笑意,瞧見祝灼華現下一臉心虛的模樣,故意闆着臉道:“魔主那你自己去報平安。但是...”
祝灼華突然心一咯噔,仿佛知道鴉青接下來要說什麼一般,立馬便苦着臉。
褚懷序站在床頭,唇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好笑地看着祝灼華此時靈動的表情,仿佛回到了以前。
果不其然,鴉青又開始轉述起了銀朱的唠叨。
“這次回去我倒是被銀朱罵了一頓,她說...”
眼見鴉青又要開始滔滔不絕後,祝灼華下意識偏頭去求助旁邊的褚懷序。
隻見她眉間輕蹙,唇瓣微微一撇,什麼也沒說卻又什麼都說了。
褚懷序隻需一眼便看懂了祝灼華的意思,他勾了勾唇角,順勢從腰間取出留音玉器,不緊不慢道:“要不先與師父報平安?”
聽見這聲寒泉般清冽的聲音,鴉青終于停下唠叨,視線從祝灼華身上移至褚懷序身上,又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頓了頓轉身撥開帷幔走了。
祝灼華露出得逞的笑容,自然而然接過褚懷序手中的留音玉器,知道這事一定讓祝聿淵很憂心,便也收斂了些笑意,垂眸老老實實與人報平安去了。
褚懷序見此也先出去回避,剛來到案桌旁,便見鴉青因為說了太多話,口渴得将壺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殿下應該還要在山海域逗留一段時間,我在魔界還有事,接下來麻煩你了。”鴉青擱下手中的茶杯,語氣一貫地平淡。
“這就要走?”褚懷序有些驚訝,擡眸看着鴉青。
“嗯。”
鴉青知道殿下與褚懷序還沒有完全和好,但無論最後結局如何,他留在這裡都多餘,倒不如先回魔界靜候消息。
鴉青動作很快,也沒與祝灼華道别,隻最後朝裡看了一眼,便從窗戶掠影離開了。
既然祝灼華已經清醒,褚懷序也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了,他低聲吩咐着元生今日便将案桌上的文書送回瓊阆仙府。
而就在此時,枕春閣的房門外兀地響起了陣陣低聲交談。
“祝姑娘是住這間?”
“方才問過小二,三樓走廊盡頭,是這間沒錯了。”
“那我們現在...”徐川柏左右瞧瞧,試圖在衆人間尋得任何意見。
柳溱道:“敲門進去呗。”
“拜托,祝姑娘不是還在昏迷嗎?誰來開門?”花遍野鄙夷道。
褚懷序擡手止住了元生想要前去開門的動作,他回眸看了眼正與魔主聯絡着的祝灼華,想來也快結束了,便自個兒拾步前去房門。
未等門外的幾人商量出結果,便聽見身後的木門被人輕巧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