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鶴青沉默半晌,這下耳根紅是退下去了,臉頰又開始發燒,故作從容道:“倒也不必硬誇。”
顧嶼笑了笑,轉身揭下了那塊爛泥,問道:“喂喂喂,小月餅,你怎麼活啦?”
小月餅很有骨氣地哼了一聲不理他。
燕鶴青伸手指了指桌闆上揉好尚未成形的面團,顧嶼有些詫異:“就這個?”
燕鶴青微微點頭:“對,就這個。”
顧嶼到水槽邊把小月餅同自己的手一塊洗了洗,小月餅徹底成了一攤面糊糊。
顧嶼有些抱歉地沖它笑了下,轉頭就去對戰那團雪白的面團。
先揪下一點面搓了個小白團子。然後,小白團子開始在他手裡往東一竄長出條胳膊,往西一竄長出另一條胳膊,腿也如法炮制。
最後,小白團子整個身子往下一縮,腦袋上長出一朵鮮紅色的五瓣花。
燕鶴青滿意地看着顧嶼目瞪口呆的樣子,手中現出淺紫火焰幫小月餅烤幹身子。
那邊小白團子已經長出了烏溜溜的大眼睛和小巧的嘴巴,正用力掙紮着試圖逃出顧嶼的手心,咿呀咿呀咕噜咕噜說個不停。
小月餅已經被烤成了個灰不溜秋的幹餅,站起來略微活動活動腿腳,高興地向小白團子蹦跶過去,拉住了她的手。
小白團子用力一蹦,逃脫了顧嶼的魔掌。
顧嶼仍舊呆愣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瞧着那小白團子同小月餅手拉手蹦跶交流。
小白團子:“咕噜咕噜咕噜。”
小月餅興奮道:“我也很喜歡你。”
小白團子有些激動,腦袋上的小紅花一點一點:“咕咚咕噜噜噜。”
小月餅點頭:“我也是剛剛才活過來呀。”
小白團子伸出胳膊指向顧嶼,試圖搖頭:“咕噜噜啦啦噜啦噜啦。”
小月餅緊張地捂住它的嘴,輕聲道:“不行不行,我們打不過他。他踩面踩得可疼了。”
小白團子悲傷地垂下了腦袋上的小紅花。
燕鶴青走近了些,向小月餅問道:“它這是怎麼了?”
小月餅氣鼓鼓地瞪了她一眼,又想到她畢竟幫自己烤幹了身體,不能忘恩負義,垂下腦袋慢吞吞答道:“它不想當女孩,想像我一樣當男孩。可是,那個壞人把它搓得太圓了,它沒辦法,就隻能變成女孩。”
燕鶴青啞然失笑,又看了看那小白團子,向小月餅問道:“那它為什麼不會講話啊?”
小月餅揉了揉胳膊,理所當然地答道:“因為它沒烤熟。”
燕鶴青這下真心實意地笑出了聲。
小白團子花了些時間接受自己是個女孩的事實,很快又開始四處活蹦亂跳了。小月餅拉着它快樂地圍着屋子轉圈舞蹈。
燕鶴青行至顧嶼身前,四目相對間,伸出手同他十指相扣。顧嶼看着她,手上力道緩緩收緊,直至嚴絲合縫,毫無間隙。
我曾身臨深淵,卻于絕望中窺得一抹溫柔天光。
于是至此,千秋萬歲,之死靡它。
“吱呀”一聲,屋舍門又被推開。葉泠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衣服上沾滿了雞毛絨羽,懷裡抱了隻肥肥的母雞,興高采烈地沖入竈房。
千辭跟在她身後,面容冷淡,衣服頭發相較之下還算平整,懷裡倒是也抱了隻小肥雞。
竈房裡,葉泠目瞪口呆地看着歡快打鬧咕噜噜噜叫着的小白團子和小月餅。目光略過燕鶴青和顧嶼,緩緩落在了桌台上那盆面團以及尚未用完的面粉上。
葉泠沉默着把雞扔到了草垛裡,順手抽出了把菜刀。
燕鶴青從容不迫地四下看了一圈,試圖尋找逃跑路線:“我賠錢。”
葉泠火冒三丈,舉着菜刀滿屋子追着她跑:“賠錢?賠什麼錢?誰讓你用我的萬植靈粉的?我收集了幾百年才收到了這麼一點,你怎麼敢把它全用了?!!”
燕鶴青跑得飛快,見縫插針地答道:“誰讓你把它扔在竈房的,我以為那是面粉……”
葉泠咬牙切齒,腳下翻滾着兩股氣流:“那是因為在我們家根本沒人用竈房!”
燕鶴青回怼:“但現在我們來了,所以當然會有人用……”
葉冷大怒:“你給我站那!”
燕鶴青聞言條件反射般停頓了下,反應過來後再度拔腿就跑。
顧嶼有些擔憂地觀察戰局。千辭默默把雞塞到了他懷裡。顧嶼眼皮一跳,狐疑地看向他:“……怎麼把雞給我了?”
千辭闆着一張俊臉,冷漠道:“出家人不打诳語,我不會殺雞。”
顧嶼:“……”
屋舍内,喧鬧不停,吵嚷不休。
屋舍外,明月高懸,清輝照林。
所幸,輪回百轉,我終于還是遇見了你。
從此,人間煙火,有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