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地面在劇烈顫動,不知從何處出現的蛛網般的黑潮,裹挾着沖天怨氣直奔衆鬼聚集處而來。
昨日一夜大火中的枉死鬼怨氣正盛,加之事态發展出人意料,在城中搜尋的赤甲兵士尚來不及反應便被這怨氣盡數吞噬殆盡。
黑潮得了愈多怨氣,其侵蝕範圍便愈大,由方圓十裡轉至方圓百裡,行過處土壤寸寸枯竭。
無盡怨念與濃郁血腥氣交織中,黑潮于半空中漸漸盤旋成形,竟是條三頭巨蟒。
血紅的瞳仁,身上黑鱗密布。
三隻蛇頭争先恐後地嘶嘶吐着蛇信,粗壯身軀稍一扭曲,周身怨氣凝作濃霧,瞬間化作毒蛇猛獸向尚還處在劫後餘生的慶幸中的諸鬼撲了過來。
“都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跑?!”混亂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衆鬼立時向四面八方逃竄。一時間天昏地暗,吵嚷聲無止無休。
不多時,得了首領命令的紅甲兵士匆匆趕來,聲色俱厲地呵斥住了試圖逃跑的諸鬼,拔劍出鞘并放言道,再逃者殺無赦。這才勉強鎮住了局面。
衆鬼嘴上尚在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行為倒是很誠實,縮在角落裡,戰戰兢兢不敢再動。
中央讓出的一方空地處,那紅甲兵士的小金人首領身上驟然金光大盛,掌心結印,靈力噴湧而出,一道燦金結界悄然化作護佑諸鬼的屏障,将一衆濃霧化形的毒蛇猛獸阻在結界外。
顧嶼單手支颔,狐狸眼微微眯起,瞧着那在昏暗中發着金光的身影,默不作聲地想,這防禦結界好用是好用,隻是需耗費施法者諸多靈力,要用來抵擋外邊那些怨氣攻擊,怕是撐不過半個時辰。
要想活着從這裡走出去,還是得另想辦法。
正暗自思索間,卻聽到那小金人首領忽而回頭吼了一聲:“燕鶴青她人呢?!怎麼?該在的時候又不在了?!”
顧嶼被小金人這突如其來一嗓子吓得不輕,擡頭去看時,隻見四周紅甲兵士們齊齊跪地,異口同聲道:“是屬下無能,未能于此間尋到北鬼主。望尊主責罰!”
顧嶼:“…………………………不是等等,你說誰?”
北鬼主,燕鶴青。
顧嶼扶着牆壁有些僵硬地站起身來,舉目四下環顧,試圖從中找到那隻差點想吃了自己巨獸,同那人并不算熟悉的身影。
然而視線遊蕩了一圈又一圈,終究一無所獲。
燕鶴青不在這兒,那她送自己回來後去了什麼地方……顧嶼皺了皺眉頭,努力回想,他們當時是往東,不,……往西邊走了過去。
現在想想,不對勁。哪裡都不對勁。
那隻巨獸明明已經吃了城中那麼多鬼,性子乖戾無常,以殺戮嗜血為樂,為何偏偏會聽燕鶴青的話?
這會兒城中黑雲密布,怨氣沖天,都是因為昨夜那場大火……燕鶴青她碰巧又出現在那裡……
不,還是不對。顧嶼搖搖頭,若真是她做的,那她就不該從那些傀儡手中救下自己。
但是先救下他再去縱火殺了滿城的鬼,好像也并不……沖突?
……更何況她還踹瘸了自己的一條腿。
顧嶼突然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地“啪”地一聲響,在如今落針可聞的環境下尤為清晰。幸存的衆鬼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昏暗角落裡傳來幾聲壓抑的嗤笑。
顧嶼沒去搭理他們。他隻是有些悲哀地想,忘恩負義,發現救命恩人不見了第一反應不是擔心,而是懷疑。
實在是小人之心,混蛋所為。
眼下西城鬼主同樣下落不明,若真要說懷疑,顧嶼想,還是應當先懷疑他吧。
誠如顧嶼所料,小金人首領的結界并沒法撐過半個時辰。
縱使小金人拼命去維持穩固那燦金結界,但在外部怨氣濃霧不間斷攻擊下,結界終究還是起了裂隙。
一縷怨氣沿着結界上裂隙的地方趁虛而入,撲面而來的陰冷氣息一瞬間令在場所有鬼如墜冰窟。
小金人額上冷汗滴落,背上盔甲如有千斤,一面源源不斷輸出靈力盡力維持結界,一面回頭向紅甲兵士低聲喝令道:“斬斷它!”
紅甲兵士們遵令而行,試圖四面圍堵那縷怨氣,奈何手中再鋒利的刀劍砍過後,怨氣也隻是消散片刻,複又重新成形。
陰冷氣息愈來愈重,小金人愈發力不從心。手中靈力不自覺一滞,燦金結界立時破散。
三頭蟒挾裹着濃霧向衆鬼聚集處猛撲過來。小金人心中一緊,手中現出長槍,正欲獨自上前抵擋,讓他們快些離開。
卻見周遭一道深藍色結界屏障徐徐展開,硬生生将那巨蟒阻礙着調轉了方向。
小金人詫異地回頭看去,隻見顧嶼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微微笑道:“光靠結界阻礙可不是辦法。得找到這怨氣的源頭,将這怪物一擊斃命才是。”
這時候才蹦出來說這些…… 小金人滿臉黑線,氣得想吐血:“你為何不早說?”
顧嶼微一攤手,心神不甯,答得極其敷衍:“抱歉啊,你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