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夢不對勁那刻，我醒了。
房間依舊漆黑，我想看看時間，于是從俞年身上繞過，去拿我放在床頭櫃的手機。
居然才六點？那我放心睡了。
“哥，起床了。”俞年在搖我的手，“八點了。”
“嗯。”我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俞年把窗簾拉開了，新一天的陽光落入白色瓷磚地面，暖黃色調漸漸融化，凝聚在俞年身上。
俞年非要我換上昨天剛買的新衣服，和他穿一樣的。我同意了，今天是除夕，小孩子，讓讓他。
蓮姨今早回鄉過年了，要過幾天才回來。俞琰斌說唐秋信今天有值班，所以早餐是他做的。
水煮面條加幾根青菜加一個煎蛋，簡樸，但全面。
手藝比蓮姨差，但味道比學校好，能吃。
他就坐我對面，邊吃邊感慨：“小歸長高了。”
“嗯。”
他眼裡飄過萬千思緒，最終也隻歸出一句話：“也是長大了。”
“他比我高，比我壯，你記住他就行了。”
俞琰斌惋惜地看我，歎氣，搖頭，繼續吃他的面了。
有什麼惋惜的，有得必有失。我都沒和你抱怨，你怎麼先厭上我了。
“我和哥像，記住哥和記住我一樣。現在哥回來了，多一個不難記。”俞年說。
“初三就走了，沒必要。”俞琰斌和唐秋信沒有認我的打算，俞年多說也無用。
“去哪？”這下輪到俞琰斌緊張了。
我玩味看他，似笑非笑，“回家啊，爺爺奶奶還在等我。”
他沉默，低頭吃面，這下飯桌上沒人說話了，清淨。
我第一個吃完，把碗筷留在桌上，去影音室。
我正月初三的票候補上了，可以回家了。
我到影音室沒兩分鐘，俞年也來了。
他低垂着眼眸，十分失落，聲音也格外低沉，“哥，你真的要走嗎？”
“不然呢？在這住一輩子？”
“不可以嗎？”
做什麼春秋大夢，我反問他：“你看他們想讓我留下嗎？”
俞年沒說話，過來抱我，頭埋在我肩頸，委屈巴巴，“哥，我不想你走。”
他的頭發蹭到我臉和脖子，好癢。
“沒用。”
他抱得更緊了，全身的重量壓在我身上。幸好是在沙發上，要不然我肯定摔了。
“放手。又不是不見你了，去學校還能見。”硬的不行來軟的，先穩住他再說。
“可是你在學校都沒找過我。”
“我忙，沒時間，别鬧。”他太沉了，我倒在沙發上，俞年壓着我胸腔。我感覺我快斷氣了，剛吃的面條也也一陣反胃，隻能用手推他。
“我去找你你也不理我。”他擡頭，眼睛紅紅的，和昨晚剛洗澡出來一樣。沒有其他條件的幹擾，我确定他眼眸閃着淚。
真受不了這種眼神，我會心軟。我閉眼轉頭，逃離這份視線。“會理的，起來……”
“真的？”
“嗯。”他必須要走了，太沉了，我吸不上氣。口頭承諾以後還能慢慢商量，現在先保住我的小命再說。
“不騙我？”
“不騙的。四舍五入你也是我弟，我怎麼會騙你。”我輕輕揉他的頭，搓弄他的發絲，抹走他聚集在眼角的淚。他依靠感情牌牽制我，相反，我也可以用感情牌牽制他，而且他顯然比我更在意這段寄養關系。
“說好了。”他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貼在他臉上。
我在狹小縫隙間輕撓他的臉，回應他，“說好了。”
他終于舍得起身了。
我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感謝每一個能自由呼吸的日子。
“哥，我們打遊戲吧。”他拿出遊戲手柄，分給我一個。
“玩什麼？”
“我買了挺多，哥你選吧。”
我靠，遊戲名稱怎麼這麼多用英語寫的。
我最後選了一個綠色封面的，看起來像闖關遊戲的，我感覺比較适合我。
“這個吧。”我說。
“好。”
……
“哥！快跑！鬼在後面！”
“在跑了，别喊了。”我皺着眉，快速操縱手柄。最後還是力不從心，被追上了，于是鬼貼臉殺，旁邊的俞年用手擋住眼睛往我靠，嘴裡低聲咒罵那個鬼。
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遊戲，哪想得到是個恐怖類型的。
俞年又菜又慫又想玩，結果就是全程發出殺豬般的叫聲。
“先休息吧。”我提議。
“嗯。”俞年點點頭，“我們做個大掃除吧，明天就過年了。”
“……”我不想做。其一，這不是我家；其二，這地方太大；其三，我掃了，那個圓滾滾憨憨的掃地機器人幹啥。
我把我的真實想法說出來：“我不想掃地。”
“就收拾我們的房間和影音室還有書房，不多的。”俞年扯我的袖子，開始撒嬌。
“那好吧。”就當他們收留我的報酬。
其實這幾個房間沒什麼要收拾的，與俞年簡單操作一番，和沒打掃前一樣光亮如新。
他拿出一堆新年全屋裝飾套餐，要在一樓二樓的牆上挂中國結，還要在門上貼“福”字。讓他一人努力幹活說出去不太好聽，于是我也和他一起做。
午餐也是俞琰斌做的，較早餐還潦草，不過也能吃。邊帶小孩邊做飯确實不是易事，何況俞滿年紀小，正是缺不得陪伴的時候。
下午俞年纏着我，非要把早上那部披着羊皮吞人的遊戲打完。在經過一下午的激戰後，終于把第一關打通了。
“哥，我去煮飯。”他沉浸在通關的極大愉悅中，放下手柄，沒良心道。
“你會煮？”我質疑他的實力，别今晚把我送進醫院。
“和爸不相上下，但我的手藝比爸好點。”他自信得眉飛色舞，我看得心慌慌的。
唐秋信忙了一天回來，讓她煮飯也怪過分的。俞琰斌帶俞滿，煮得肯定也難吃。至于俞年……深思熟慮，我決定還是我煮吧。
俞年聽到我的回答後，愣了，但很快，比剛才更興奮的笑臉取而代之，“哥，真的？”
“假的，餓肚子吧。”我去踹他，“想吃什麼拿出來。”
“好好好！”他迫不及待地飛出去了。
路過客廳，俞琰斌抱着俞滿，以一種及其詭異的眼神看我。
看毛看，哥不做飯，你們全家今晚都要被俞年毒死。
把廚房的門拉上，我和俞年在廚房裡忙活。
好像知道為什麼他們家做飯好吃了，什麼調料都有，食材質量也不錯，想放什麼都能滿足。
做飯确實費時費力，五道菜，忙活我差不多一個半小時。
酸菜魚，蒜蓉粉絲蝦，黑椒牛仔骨，香菇滑雞，青菜肉丸豆腐湯，饞得俞年兩眼放光。
端菜出去時，唐秋信剛好回來。
“爸！媽！吃飯！”俞年跟個猴似的上蹿下跳，特意跑去客廳喊，生怕他們聽不到。
俞滿見她媽回來，咿咿呀呀地朝唐秋信的方向伸手，俞琰斌把她抱起，帶她去往媽媽的懷抱。
唐秋信抱俞滿來到餐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