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歸,我知道是你。
我的手在抖,“你說什麼?”
“我知道是你,我吻的是你。”
“什麼時候開始的?”
“很久以前,記不清了。”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我以前做過什麼讓俞年産生這種想法?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不是,我查過了,我們沒有血緣關系,戶口也不在一起,我的戶口……也從來沒有和你爸爸媽媽在一起過,這個不算的。”
他沉着叙述,條理清晰,有些道德上能譴責的事情在法律上卻無可奈何。無懈可擊,我拿他沒辦法。
“你酒醒了再說。”
我跑了,跑出了棠苑。陌生的靈魂披着熟悉的面孔,我不敢相信他是俞年。怎麼會呢,這段時間——我們的相處不是特别愉快嗎?我放任他鬧,他主動關照——
他……主動關照,是不是為了做這種事情?
從上大學開始,他無時無刻對我獻殷勤。從吃穿到住行,從日常的生活用品到貴重的電子設備,從平時的驚喜小禮物到獲獎時的特别贈禮,他總是不厭其煩的抓住每個機會嘗試融入我的生活,且處處留痕。
他寒假來找我的那晚,不由分說擠上床,說我香,正常的兄弟之間會說這種話嗎?不會吧?
他喜歡和我一起睡,摟我的腰,說話有時像撒嬌,我鈍感力是強悍到什麼程度,才會連最基本的日常相處都看不出異常。
他在上大學前就産生了這種想法嗎?可我們高中三年一面也沒見過啊,初中……初中發生了什麼?他是隻有春節才回來嗎?掰手指數不到十的天數,能發生什麼?
小學……不至于吧,他那時候知道什麼是愛嗎,搞不清楚吧。
所以是初中?我初中做了什麼?
和他去鎮上逛街,拿爺爺的魚竿去釣魚,殺雞殺鴨包粽子,煮飯煮菜熬骨湯,我哪一樣吸引他?
大城市待久了渴望小山村?不會吧,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而且他回我們那專業不對口啊,找工作怎麼辦。
不對,我應該沒問題,問題出在他身上。
可他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問題?
好癢啊,天捏,是蚊子。
剛才光顧着跑了,鞋沒換,鑰匙沒拿,手機沒帶,我現在是三無人員。
我今晚要去哪?
實驗樓麼,可是我沒帶門禁卡,會被保安趕出來的。
公共教學樓麼,可以開空調,好像也可以。
我往最近的開放式公共教學樓走去,發現教室的門被鎖上了,我隻能在廊道的桌椅睡。
也可以吧,高一點的樓層,蚊子會少些吧。
或許是心理作用,我覺得五樓的蚊子真的比一樓少,氣溫也比一樓低。
就這樣吧,湊合一晚上。
廊道全黑,隻有樓梯間和綠色的“安全出口”發出昏幽的光。有點可怕,我選擇換陣地,到連廊上睡。
開闊的空間容納更多光亮,我能看到路燈站崗,能參與進校外居民樓“猜猜誰管燈”的遊戲。假期校園人少,寂靜是底色,夜晚更添悲涼。還是好可憐,以為能有新生活呢,到頭來依舊是我自己。
我真是被養刁了,一條一條拼成的長木椅居然會覺得不舒服,可笑。
怎麼辦呢,明天該去哪。外面租房子嗎,可該怎麼找,會有人同意隻租二十天嗎。
唉,睡不着。我身上粘膩得很,除了俞年哭的,還有奔波一整天的汗,仔細聞還能聞到江湖菜的香味。
突然很想哭。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如果我未曾見過光明,或許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一開始足夠堅定,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俞年現在怎麼樣呢,真喝醉了嗎。剛睡醒就能打翻一排洗漱用品,醉酒後呢,會不會受傷。
可我該怎麼面對他,我能為他做什麼。
睡不着,我扒在欄杆上看星星。
一顆,兩顆,三顆……那三顆能組成三角形,那幾顆像一個人。下面傳來打噴嚏的“哈啾”聲,我垂眼看是誰大晚上的還在外面逛。
好吧,看不清,反正是個人,聽聲音是男的,在道路上晃蕩,四處張望。
“哈啾!”那人又打了個噴嚏。今天天氣那麼熱,夜晚溫度不低吧,他着涼了?
再瞄一眼,他接近路燈,長長的影子拖在身後,随步伐縮短、旋轉、加深。衣服和發型有點眼熟,很像……俞年?
他跑出來幹什麼?!
我三步并一步快速下樓,出了樓梯口左右搜尋,找到了俞年茫然的背影。
我從背後抓他的肩,接着站定在面前,氣喘籲籲卻抑制不住怒火,“你幹什麼?”
他眨眨眼,懵懵的,不确定問:“哥?”
“你跑出來幹什麼?”
“你不在,想找你回家。”他慢吞吞的說,怯懦又真誠,可我擔心這是僞裝,“哥,對不起,我們先回去好不好?外面不舒服,不生氣了好不好?”
怎麼可能不生氣,我移開目光至一旁的草叢,“你先回去。”
俞年不依不饒,“那你呢?”
“我……”我再次看向他。
事情已經發生了,還能有更壞的結果嗎。醉酒的人沒有照顧自身的能力,如果我不回去,俞年怎麼辦。
心一狠,我咬咬牙,道:“我送你回去。”
半晌,他斷網的腦瓜子終于接收到信号,擡起唇角微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