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聲音不大對勁,似乎極度疲憊,我從來沒有聽到她這樣說過話。
“小歸啊,回家了身體怎麼樣?”
“蠻好的,目前為止沒出什麼事。您這麼晚打電話過來,是不是我的論文出了問題?”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理由去解釋她為什麼會在下班時間打電話給我,還是以疲憊不堪的姿态。
她沒有立刻回話,猶豫再三,最終遺憾地歎了口氣,“……唉,我也和學院那邊争取過了,小歸,要不要……先做個心理準備?”
“怎……怎麼了?”心跳開始慌張,明明是暑氣炎炎的夏日,我卻感覺身體在發涼。
“學院那邊和我說,要把你的論文轉給一個研究生。他明年就畢業了,條件沒達到。可能是他家裡有點關系吧……唉,我和他争了幾天,也向教務處那邊反饋過,但……”
“為什麼?”呼吸停滞,我不敢相信她的話,“那是我的東西。”
“他們也知道……”老師也沒辦法,撼動不了他們,“那研究生的導師也和我談了,說願意出錢做補償。”
“雖然這樣不太好吧,可……除了補償,什麼也拿不到。不過我不建議你要,我們不知道他的背景,等你出去工作,他們翻臉說你收了賄賂,也不是不可能。”
“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這……唉,不好說,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小歸?你還在聽嗎?喂?”
我大概知道是誰了——是之前找我們小組幫忙、自己卻又什麼都不做的那個研究生師兄。我以為我能甩開他了,結果又在關鍵時刻橫插一腳,剝奪我的學術成果。
那是我幾個月辛辛苦苦做出來的,他憑什麼搶走?他有什麼資格搶走!
“那麼努力有什麼用,到頭來不全是我的?”
他的臉在我面前出現、扭曲,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向我招搖、炫耀着“他的”研究成果。華麗燈光下,他盛裝出席,享受來自不同音色的贊譽與祝賀,為他的成功喝彩。
處于憤怒極點上的我用手撕碎他的臉,鋒利的刀刃刺進他的□□。當血液從他眼眶湧出時,我感覺到無比暢快。
然後……
“俞歸?俞歸!”
一地血肉消散,我面前是我的餐桌。
吓了一跳,我的手機差點滑落,“喂,老師。”
李老師将我從殘暴的夢中喊醒,我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想象的報複究竟多麼可怕。
我剛才的斷聯吓到她了,老師十分緊張:“你怎麼了?”
“沒事,在村裡,信号不太好。”
“這件事不用太操心,老師明天再去和院長……”
“不用了,謝謝老師。”
她已經嘗試過了,本身應有的豁達與靈氣被這件事情消耗殆盡,操勞得像換了一個人。剛才的幻想提醒我:我的狀态非常差,而且出現了以前沒有過的攻擊性行為。我害怕她也變得和我一樣,如果不是我,她本不應該承受這些。
“可是……”
“老師,研究沒有了,我下個學期再做就是了。我去和師兄談談,讓他把指導老師的名字換成你的。”
“俞歸——”
“老師,就這樣吧,起碼我們能留下一個,不是嗎?”
【小年記事簿】
已經被關了一天了……真難過。
爸給我的新手機全是美女,服了,搞得我現在連手機都不想玩了。
媽說挂了專家号,明天帶我去看,我不想看醫生。
好無聊啊,練字吧。
嗷嗚,練不動了,琴也不想彈。
畫畫吧,但是我是畫渣。
——俞年在頁面空白處開始畫火柴人打架——
不想畫了,好醜嗚嗚。
如果我會畫畫就好了,對着鏡子畫俞歸,畫一百個陪我關禁閉。
抓了哥以前做的小木雕陪我玩,可惜它們不會說話,我想和它們說話。
“俞歸以前是什麼樣子呀?爺爺奶奶對他好嗎?有沒有帶他出去玩?去過動物園遊樂場嗎?”
“俞歸現在怎麼樣?見不到我是開心還是難過?”
應該是開心吧,他那麼不喜歡我。
玩完把小木雕收起來了,我怕爸媽看見給我扔了。
我隻有它們陪我了,和以前一樣。
現在是不是就是以前,聽說張德川又升官了,爸媽相信他而責怪我,沒有哥的聯系方式,隻有他不定時寄過來的小木雕陪我。
輪回多久才能結束,我不想要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