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歸，我們明天再談，等你想清楚了再決定。我們不說這個了……”

老師以談論她家的小貓為這次通話的結束，電話挂斷，我也轉身去看偷偷摸摸待在我房間蹭風扇的來福。它發現它被我看到了，于是狗狗祟祟起身溜走。

我讓它回來，它不回，鑽進狗窩不理我了。洗完澡後不好抱它，也不方便挪它的窩，于是我打算明天再連窩帶狗一起搬進我的房間，一起吹風扇。

關于論文的事，我應該在發現吳衡豫對自己的論文不關心時，就要想到有這一天的。辛辛苦苦幾個月做出的成果，就因為他們輕飄飄的一句話，從我懷中飛走了。

輾轉反側，我閉眼清醒到别家的公雞打鳴。我起身把小青芒夜燈關了，總不能讓它一直亮着陪我失眠。我坐在床邊，眼皮困得像用502粘過，腦子卻清醒的記着我實驗的每一步。我一直在想我的論文，我在夢裡塑造我的委屈、發洩我的憤怒，我感覺全世界都在與我作對，連我自己也是。

懷揣着恨意朦胧至清晨，我睡不下去了，幹脆起床煮早餐。太陽剛剛升起不久，來福這條小懶狗還沒醒。我搬了張凳子靠牆坐在院子裡，放空我的目光，靜靜盯着圍牆發呆。

陽光越來越刺眼了，氣溫也随之上升，暖洋洋的感覺漸漸被燥熱所取代。來福從狗窩裡探頭了，發現我坐在院子裡，縮了縮頭，确認我是真實存在以後才跑出來。

“起這麼早，還沒煮飯呢。”我慚愧地摸它的頭，卻又奇特地收獲滿足和心安。

它不會對熟悉的人大吼，隻會用身體的觸碰表示喜歡。它把嘴巴放在我手掌上，左右轉頭回應我的撫摸。

失眠真的不是小事，我現在像是背着兩個身體在移動。好不容易煮了碗面，我就想回床上躺着了。

我發消息和俞潮說我今天先不去三哥家搬磚了，我真的怕我死在工地把他們都吓一跳。俞潮首先表示疑惑，接着表示理解，讓我好好休息，他今天晚上再來看我有沒有嘎在家裡。

把家裡的大門打開後，我關上我房間的門補覺。翻來覆去很久很久，我依舊沒能睡着。到最後我都不想睡了，與其在白天磕磕絆絆，還不如攢着困意等今晚到點一起睡。

躺在床上與李老師發消息溝通，老師反複确認我不要這篇論文，我費了好長時間才說服她别在這件事情上糾結了。說起來有點殘忍，我就這樣随意割舍掉我的成果，就像是媽媽抛棄了她辛苦養大的孩子，斷情絕愛，毫無挽留。

我其實知道我情緒恢複平靜時會後悔，可不論我怎麼做，這篇論文最終都會被奪走。再盡心盡力也得不到我想要的結果，那就長痛不如短痛，早點脫離這件事早點舒心。

我出門煮晚飯時來福還沒回來，也不知道今天去玩了什麼，天黑了還不舍得回家。我洗完碗時它終于回來了，自顧自吃我留給它的剩飯，津津有味。

我把狗窩搬進我房間了，這樣來福晚上也能蹭到點風扇，或許會涼快些。我房間的東西本就少，再來兩個來福式狗窩也不會顯得擁擠，說不定它睡醒了還能在我房間自己玩一會兒，等我起床開門。

睡前我特意吃了安眠藥，雖說是藥三分毒，但我相信它的作用。今晚睡得早，再加上能睡着，明天起床應該不會特别困，能讓我有力氣搬磚。

來福疑惑地鑽進狗窩，把頭伸出來眨着眼睛看我。

“晚安？”

它仍一臉迷茫，看傻瓜似的把頭收回去了。

嗯？

它不理解我，我不理解它。應該是剛剛搬家不習慣吧，等過幾天就适應了。

我剛想把小青芒夜燈打開，忽然意識到來福晚上見光可能睡不着。于是我将它放在收納箱上，拉開窗簾讓外邊的光透進來。

其實窗外也沒什麼光線，住我家後邊的前幾年搬去縣城住了，過節才回來。關掉燈，屋内屋外連成一片，我站在漆黑深淵底端。半晌，皎潔的月光穿透規整方框，如開化的溪流潺潺流入，細紗般淡淡一層籠罩在木質收納箱上，最後輕聲流淌至地面，脆弱又孤獨。

理好蚊帳，我躺在床上抱着陪了我快十年的被子。從五年級帶去學校住宿到現在，它總能讓我心安。這是奶奶專門給我在鎮上買的，我和她一起挑了一下午，再經過和商店老闆激烈又狡詐的砍價，才成功把它帶回家，我非常喜歡。

抱着它，我突然有了靈感。如果睡前嘗試去想一些能讓我感到開心和幸福的事情，入睡時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痛苦？

抛開不愉快的回憶，細細去想我從小到大經曆過的事情，還是有許多值得我高興的事。小升初考上縣城的民族中學，雖然最後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去，但爺爺奶奶帶我在縣城的小型遊樂場玩了一圈，那是我第一次去遊樂場，特别高興；中午還去大飯店吃了飯，蝦餃和腸粉非常好吃，還有那個酸菜魚，簡直是人間美味……

天亮了，我是自然醒。清晨和煦的陽光從房間門口那邊的窗戶闖入，落在了……來福的狗窩上？？？

我趕緊起床看來福，發現它已經逃離它的窩了，睡成反犬旁躺在房間的空地上。

看陽光入射的角度，我思索片刻，決定将它的狗窩移到牆角。

來福的耳朵很敏感，我的動作不算大，但我發現它的耳朵在動。沒過幾秒，它醒了，看見是我，趴在地上又睡過去了。

“……”懶狗。

算了，自己的狗自己寵着。我關掉手機鬧鐘，開門出去洗漱煮早餐。我煮完來福還沒起床，于是我折回房間去看，發現它原本睡覺的地方又被太陽曬，于是它又轉移陣地到陰涼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