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如遭天塌雷轟,直接把我翻面了,“怎麼可能!快答應我!”
當然,我最終還是沒答應。但為了安慰暴躁的小獸,我哄他說下次一定。反正不會有下次了,我現在什麼謊話都說得出。
終于,鬧哄哄的他安靜下來了(雖然仍滿肚子怨氣)。
他重新躺好,手指與我纏在一起,聲音從我腦殼後面冒出:“俞歸,你手上繭子好多。”
“學農的,正常。”其實不是學農導緻的,是我從小跟着爺爺奶奶幹農活長的。
他在我手中捏來捏去,挑剔道:“不正常。”
“那你找個繭子少的。”
“别啊!”他立馬牽住我的手,死都不分開,“俞歸,我就要你。”
“那還這麼多要求。”
“哎呀,不會了。”說着他又來親我一口,問我别的問題:“還有,你今天怎麼想通了。”
能有什麼理由,“不可以嗎。”
“可以。”他靠得更近了些,把下巴抵我腦袋上,“我和你說一件事。”
“嗯。”
“你别生氣。”
“不生氣。”無所謂了,明天以後的事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内。
“我把家門前那塊地挖了。”
“啊?”那塊地有什麼好挖的?他在做什麼?
“聽我說哈。”他緊緊環住我,“我前天無聊,見門口前的那塊地好像能種菜,我就拿鋤頭翻了一遍。”
“你會鋤地?”
“哎呀,重點不是這個。”他拍我的手,“你沒在那塊地裡面種東西吧?”
以前爺爺奶奶在的時候種過,後來他們走了,我不常在家,和隔壁珍嫂商量過要不要給她種。她拒絕了,因為她家還要養雞,而我家菜園的圍牆不夠高,她家的雞能飛進去吃菜。後來,那裡就成為野草的樂園了。
“以前種過。”我說,“你要種嗎?”
“所以現在裡面沒有東西?”
“沒有。”我如實回答。
他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怎麼了?”直覺告訴我他好像偷偷幹了壞事。
他愧疚道:“我以為你把你的實驗作物種在裡面,然後被我挖了。”
“怎麼會。”挖過的土和沒挖過的土還是有較為明顯的區别的,會鋤地卻不會看土,我有點想笑,“種了我會告訴你的,笨蛋。”
“哼。”他抱得更緊了,“我這不是擔心你的論文嗎。”
“用不着你擔心。”反正現在也不是我的論文了。
風扇呼呼轉動輸送涼風,我習慣邊開風扇邊蓋薄被,就拿了他新買的被套來蓋。他也不惱,就是半個身子壓我身上,說我是暖水瓶。
“俞歸,你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說什麼?”
“你有想問的問題也可以問我啊。”
我感覺他就是精力太充沛想拉我聊天,但我沒有證據。
見我不說話,他開始撒嬌:“你問一個嘛。”
看樣子,我問不出來今晚就不用睡了。我抓回他亂摸的手,“讓我想想。”
“好。”
風扇的風涼涼的,但有身旁的大熱包在,涼風并不能讓我清醒。要問什麼呢……我想不出來。我對他的過去和未來沒有求知欲,他身上藏了多少秘密我也毫不關心。
許久沒得到回答,他似乎有點着急,催促我:“想好了嗎?”
“等一下。”我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仔細思索。半晌,我終于想出了一個問題:“小時候我帶你去摘野果,因為有個陡坎,你爬不上去,我們就讓你等我們摘完回來。結果我們回來時,你卻不見了。我想問,你那時去哪了?”
“嗯?”他下巴在我頭頂上蹭了蹭,調了個位置,疑惑地問:“有這件事嗎?”
我有點難過,他不記得了,他已經忘記了。
我心中不是滋味,卻也對失憶的人無可奈何,“沒有吧,我編的。”
“啊?”他感覺自己被耍了,扯我臉上的肉捏。但估計是我的情緒沒藏好,他察覺到了不對,“等一下啊,讓我想想。”
“嗯……”他拖着長長的尾音進入思考,沒過多久,就“噢”的一聲有了回複,“我想起來了,我那時見旁邊的坡下有野花,純白色的,又大又漂亮,想去給你們一人摘一朵。但是不小心腳滑摔下去了,我喊你的名字,喊了很久都沒人來找我。我以為你們不要我了,我就自己摘了花爬上去,然後走回家了。”
“我回家的時候爸媽問我怎麼搞的,我就如實說了。後來,你就回來了。”
說到這兒,他略帶遺憾,“不過那幾朵花最後也爛了,沒能送給你。”
原來是這樣,為了送給我他認為好看的禮物,他不小心把自己摔了。
可我還是怨他:“我那時不是叫你在原地等我嗎,為什麼不聽。”
“我錯了。”他道歉,“對不起。”
“沒事的。”再追究也沒有意義了,我握住他的手,選擇原諒他,“以後記得聽就好。”
“嗯,知道了。”他賣乖。
“睡吧。”
“好。晚安。”
“晚安。”
他可能是真的累了,平穩的呼吸很快從身後傳來。我其實還想告訴他——你知道那天我找了你多久嗎,知道那天我被他們罵得多慘嗎,你就這麼走了,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但再說也沒意義了,時光荏苒,故事已經翻篇,所有人都在往前走,隻不過我被打上了烙印。
他的房間離院子裡的太陽能燈遠,拉上窗簾,屋内更是漆黑一片。我睡不着,我一直在想今晚發生的事情。我以為這是告别,但現在我想通了,這是和解,我今晚是來和解的,與他和解,也與自己和解。
感謝這一年半來他對我的付出,我不糾結了。
“嗯,我們是戀人。”
我說,但他可能已經聽不見了。就當我沒說過吧,明天過後,你還是那個自由自在的俞年。别困在我身上了,天空才是你大展拳腳的地方。天黑了,我去做污泥了,再見,俞年。
“俞年,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