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到底是誰啊。”睡前,我把枕頭放在他腿上靠着,戳他的肚子。
“問那麼多做什麼。”他折回我的手,目光仍緊鎖在手機屏幕上,情緒并沒有比第一次聽到錄音時好多少。
我想幫他分擔一點壓力,但無從下手,我完全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問題。思來想去,我隻能忍痛背叛幾小時前的自己:“這樣吧,如果你告訴我,我們今天下午的事情就翻篇。”
他終于施舍目光給我了,不過是拿我沒辦法的那種目光罷了……
“寶貝啊。”他撫摸我的臉,問我:“還疼嗎。”
簡直是廢話,“肯定啊,你給我弄一次試試看?”
他無情拒絕:“不行,你是我媳婦,我要面子的。”
“裡子都要掏空了吧,還要面子。”
“你怎麼說話的俞歸……”
在我的軟磨硬泡和威逼利誘之下,他掐我臉頰肉告訴我實情了。隻是付出的代價有點重——未來三天說話不能嗆他。
“張德川?”我用我的愛妃在網頁上搜索,還沒輸完他的名字,詞條就自動彈出了。
“你真搜啊?”他搓完我的臉,又一把奪過我的愛妃,“我不允許他污染你的眼睛。”
“他怎麼了?”
“你要聽嗎?”
“聽。”這可是能深入了解親愛的俞年的好機會,我怎麼可能會放過。
“那你以後說話都不能嗆我。”
“……”算了,我難以改正我的說話習慣。
不過他最後還是告訴我了——一個令人憤懑的故事。
他像小獸依偎在我懷裡,抛棄本屬于他的歡聲笑語,默默埋頭尋求安慰。
“沒受傷吧。”
“沒。”他沉悶着嗓音說,“有一個老師發現了這件事,他保護我一直上完了初中。”
“那就好。”幸好有人保護他,彌補了俞琰斌他們的過錯,沒讓俞年困擾在噩夢中。
“不好。”
“嗯?”
“你知道那老師為什麼保護我嗎。”他的語氣聽起來很難過,“因為他和張德川是一種人,他也喜歡我。不過他不是戀童癖,也比張德川有底線,對我隻是精神上的意淫。”
“什麼……”
“那個老師你見過,就是我們上次去漫展的時候碰到的那個,叫王知洋。我上高中後他離職了,應該是被張德川搞的,我不信張德川那種人會什麼都不做。”
“上高中後他還騷擾你,是嗎?”
“嗯,但我和爸說我要請司機接我回家。學校離家不遠,但爸媽平常忙,不管我,就随我去了。”
“你爸媽不管你?”
“不怎麼管。”他說,“媽媽晚上會回來,爸爸的話看情況吧,有空就回。這幾年生意穩定一點後,回家的次數就多了。再後來生了小滿,基本上沒出過遠門了。”
我抱得更緊了些,“我還以為他們對你很好。”
“其實挺好的了,我有同學一直跟保姆住,一年都見不到爸媽幾次。再說了,我不是抱養的嗎,有家都不錯了。”
“你值得更好的,和是不是抱養的沒關系。”出身無法選擇,它不影響我認為他能夠被給予的愛的數量。
他身體往上挪了一點,伸手戳我下巴,“有你就是最好的。”
話雖然肉麻,但不可否認我很高興,“怎麼又開始聊這個。”
他揪我的衣服纏,解釋道:“心理學有個‘三個月定律’,裡面有一條是說‘戀愛的激情到三個月之後就會下降’。我們現在才多少天呢,不聊這個就完了。”
“那你也不能硬聊啊。”
“哪裡硬聊了,我的轉折多麼生動絲滑。”
夜談結束,他從被窩中鑽出來關燈,再轉身擁我入懷。我從沒想過他是這樣成長的,如同圍獵場裡的飛鳥,拼命躲避銳利的飛矢。在如此極端的環境下,他居然還能留住心中的那份正直與純真,并在其中整理好一片空間邀我“入住”、交由我打理,實屬不易。
“還在想昨晚的事嗎?”吃早餐時,可能是我表現得太明顯,他發現了我心思深重,特意點破了我們昨夜交流的話題。
“嗯。”我承認了,“想給你做點什麼,但不知道能幫你做點什麼。”
他現在是我的依靠,但我不想總是依靠他。他也有煩惱,他也會累,他也需要我的支撐。既然約定了在一起,就必須承擔責任,不能老甩鍋在另一半身上。
聽見我的回答,他得意洋洋:“巧了,我知道。”
“什麼?”
“每天早上起床親我一口,中午再親一口,晚上再抱一個……啊!俞歸,你又踢我!”
大意了,我居然期待他那龌龊腦袋能說出正經想法。
“其實也很簡單的,你把身體養好就好了。”經過我的棍棒教育,他揉着腿說出他最真實的想法,“相信我,這是個階段性夢想,目前就這樣,等我更新了再告訴你。”
“嗯。”我相信他,主要是這個聽上去靠譜多了,還劃分出了“階段性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