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商禾發現自己躺着的這柄劍竟然是溫熱的,既不會過于寒冷,也不回熱得讓人流汗,躺在上面竟然有種身心放松的感覺,讓他不自覺地眼皮發沉。
但高空的風實在凜冽,他打了一個噴嚏後猛地驚醒,發現自己的行為實在太不得體,況且師叔還在一邊,怎能顯露出困意。如果自己的經脈還在,一定不會出現這種松懈的表現。
如果師尊在旁邊,這種時候已經要受罰了。楚商禾習慣了□□上的疼痛,卻每每在看到師尊厭惡失望的眼神時,感到難以消除的痛苦愧疚。
不知為何,想到同樣的眼神會出現在師叔的臉上,楚商禾感到像有一把堅冰填滿了胃裡,連心髒也沉入這汪冰水,刺骨而寒冷。
楚商禾不敢看向曲雲州的位置,甚至把臉往另一個方向偏了偏,卻仍舊聽見那個清冷淡漠的聲音輕聲呵斥:
“真是沒用。”
楚商禾用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那真的是曲雲州的聲音,也的确是那四個字。
他如被寒冰凍住般僵硬了幾秒,在嘴裡嘗到了苦澀的鐵鏽味道,緩了一會兒,才發現是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嘴唇内部咬破了。楚商禾茫然地捂住心髒,因為突如其來的苦澀疼痛蜷縮起來,像是一個躲避的姿勢,又像是幼兒自動尋找安全感的下意識動作。
早就該知道了,無論自己害怕什麼,都會成真不是嗎。而且,明明就是他自己做錯了,為什麼要在師叔的身上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呢?
他分不清楚,最令他痛苦的到底是來自曲雲州的失望,還是自己期望落空的感覺。
楚商禾閉上眼睛,将臉貼向溫暖的劍鋒,就像試圖留住他生命中為數不多出現的暖意。
下一刻,他卻感覺一件輕薄的布料,籠罩在自己的身上,帶着他的師叔身上的凜冽劍意,卻暖意十足。
——
這已經是曲雲州在空中轉的第三圈了,他迷茫地看着山谷裡類似的植被,發現好像自己忘了淩雲峰上唯一的屋子到底在哪裡。
靈魂已經被現代生活熏陶了十幾年的劍修曲雲州,像對待觸屏手機一樣敲了敲自己的本命劍:“導航,去雲中築。”
宿雲劍安靜如雞地上浮了小半米,離曲雲州遠了點。
第一,它聽不懂自己主人的意思。
第二,曲雲州在山洞中沉睡的時候,它雖然抱有神智,但是也在偷懶,在他的身邊一起沉睡。十幾年過去了,曲雲州都忘記了自己家的方位,它一塊金屬做成的劍怎麼會記得。
曲雲州恨鐵不成鋼:“真是沒用。”
宿雲劍敢怒不敢言。
708卻突然出聲,吓得聲音都在顫抖:【宿、宿主,被救贖值下降了10點,我們現在是負數了啊啊!】
曲雲州十分疑惑地看向楚商禾,沒發現什麼異常,唯一和之前不同的是他的身體微微蜷縮起來,好像是怕冷一樣。
想起來他剛才好像的确打過幾個噴嚏,曲雲州靜默了一會兒,覺得應該是因為自己不認路在天上耽擱了太長時間,所以導緻經脈盡斷的楚商禾疑似着涼了。
曲雲州把自己的外衫脫下來,用内力加熱,罩在楚商禾的身上。想了想,又調整了一下衣服的角度,讓其覆蓋住楚商禾的小腿。
“抱歉,宿雲劍太沒用,一時間找不到回家的路。等到地方,我熬姜水給你喝。”
說着,曲雲州看楚商禾突然轉過頭來驚愕地看他,斷定他對姜水有興趣,想了想,補充道:“櫃子裡有糖,給你煮甜姜水。”
楚商禾沉默着撚了撚蓋在身上的白衣,撫平上面泛起的褶皺:“多謝師叔。”
原來沒用說的不是自己,原來,師叔留意到了自己不得體的行為,卻隻是擔心他有沒有受寒。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楚商禾本來應該感到自責,卻身體不聽使喚地松懈下來,像是在冰天雪地中渾身即将凍僵的時候直接走進一池溫泉,倏然竟感到渾身都被溫暖的泉水浸泡着放松下來。
708歎為觀止:【被救贖度漲上去了,還多了5點。】
原來楚商禾這麼喜歡甜姜水嗎?但原著裡明明提到他不喜歡吃甜食,更喜歡肉食?
曲雲州風輕雲淡的點了點頭,對于708的贊歎沒什麼反應,而是問:【你是電子金屬球,應該有電子導航功能吧?】
708:.......
它确實有,還有整個青蒼門的地圖。不過原本它以為沒用來着,畢竟這個世界的宿主是青蒼門土著。
沒想到。
在708的語音導航下,曲雲州終于帶着自己的本命劍和楚商禾一起降落在一座掩蓋在灌木中的院落前,院子裡面也長滿了雜草,屋頂被綠色藤蔓爬滿,院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發芽的野果樹已經有手臂粗細,滿樹都長滿了看起來十分酸澀的小果子。
這個院子本就是為曲雲州修建的,隻是他很少住在這裡,以前隻有他的徒弟住在這裡,徒弟長大之後出師門遊曆多年,這個院子也閑置了不知道多少年。
曲雲州推門進了正房屋,這是他的卧房,因為多年不睡所以已經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曲雲州懶得打掃,掏出三張自制的符咒,兩張風,一張水。
風先刮一遍,水再洗一遍,風再刮一遍把多餘水吹出去,把家具上殘留的水漬吹幹。
曲雲州讓宿雲劍載着已經醒來的楚商禾過來,指着一張藤床對他說:“以後你睡在這裡。”
楚商禾看着那張床,有點說不出話來:“師叔,這是您的卧榻,弟子怎麼能......"
曲雲州摸了摸口袋,發現裡面空空如也:“符沒了,就睡這裡,除非你想去其他房間睡在灰上。”
他這種懶人,符咒這種東西不常做,前面兩張已經是十幾年前做好的了,連曲雲州自己都不确定還能繼續使用。
曲雲州非常坦然的看向楚商禾。
楚商禾移開目光,摸了摸鼻子,低聲道:“那就叨擾師叔了。”
他倒是沒問過曲雲州會睡在哪裡,像曲雲州這種級别的修士,就隻會找地方打坐,睡眠對修士來說可有可無。
曲雲州見他答應了,上前要把楚商禾從劍上抱下來,但楚商禾十分堅決地表示要自己來。
他用雙手支撐着自己的身體挪到床上,曲雲州還是托了他的小腿一把,避免傷處骨骼移位。
就在曲雲州無事可做,踏出離開房間的第一步時,他聽見楚商禾用非常輕的聲音叫自己。
“.......師叔。”
曲雲州回頭詢問:“何事?"
還好他耳朵好使。
楚商禾卻慢慢變得窘迫起來,還有幾分愕然。
他沒想到曲雲州真的會回頭,叫他也不是因為有事,隻是久違的短暫安眠睡得太過惺忪,一時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沖動,看見曲雲州離開就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大概是潛意識不想讓他離開。
最終,楚商禾隻是把還披在身上的白衣遞給他:“多謝師叔的外衫。”
曲雲州搖頭:“留着吧,山谷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