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雲州的表情難得有這麼大的波動,上面一目了然的是失望,可楚商禾卻絲毫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難過,心中甚至有些麻木。
可能是因為此刻的對話過于荒謬。
屋子裡明明有着未散的血腥氣味,紫虛真人的靈力波動還能在空氣中感知一二,但卻生命迹象全無。楚商禾完全沒有掩藏自己手上化屍散的難聞氣味,也不曾把魔氣收回體内。
他的肩膀上甚至沾着幾點帶有紫虛真人靈力的鮮血。
任何修為足夠高的人,都會知道這間屋子裡發生了什麼。
都會知道,楚商禾是個親手弑師,讓養育自己多年的恩師連屍骨都沒留下一塊的人渣。
在楚商禾的預想裡,曲雲州見到他的第一面,向他刺來的就應該是載滿殺意的宿雲劍。
而不是平平淡淡地問他是不是用靈力喂養了一隻野獸,甚至話裡話外還透露出對他身體恢複的重視。
簡直荒謬地,要讓他笑出來了。
楚商禾的神情定格在一個怪異而茫然的表情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師叔,你什麼都不想對我說嗎?”
曲雲州看他一眼,冷淡的眸中也浮現出一絲疑惑:“我正在斥責你。”
楚商禾終于撕開那層順從的外皮,露出裡面小小的尖刺來,有些刻薄地說:“師叔不必與商禾周旋,你的修為遠在我之上,不用擔心我對你不利。”
“師叔應該很清楚,我殺了紫虛真人,如果師叔不想青蒼門整個門派遭難——”
曲雲州頓了頓,向他招手:“過來。”
楚商禾亦步亦趨地向他走去,在曲雲州微涼指尖觸碰到丹田命門的時候,突然拽住了曲雲州袖口的一角,安靜地問:“師叔,你會把我煉成宿雲劍的一部分,對嗎?”
曲雲州明示:“你想活下來,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把我——”
楚商禾靠上他的肩膀,把自己的身體團進曲雲州的懷裡,依戀地蹭了蹭,透露着幾乎病态的渴望:“我不想。”
“商禾想成為宿雲劍的一部分,永遠跟在師叔左右。”
所以他才會在曲雲州的房間裡殺人,這是個很自私的舉動,玷污了曲雲州的居所。但這能夠讓曲雲州發現楚商禾做了什麼。
楚商禾暗自想過,他可能直接死在曲雲州的手上,這種結果不算壞,但最好的結果莫過于被曲雲州煉化,成為宿雲劍的一部分。
那是曲雲州的本命劍,會永遠被曲雲州握在手裡,為他沖鋒陷陣,百年之後無論飛升或身隕,宿雲劍永遠都會陪在曲雲州的身邊。
楚商禾也會在那裡。
在唯一讓他渴望的人身邊,在他癡心妄想的人身邊,直到曲雲州成為一堆枯骨,也會永遠相擁在一起。
那幾乎就是一個家的概念了。
“......"
曲雲州默然無語。
為什麼會這樣。
他隻是想讓楚商禾把他殺了,沒想到楚商禾打得是同樣的算盤。
曲雲州深感艱難,有一種想要歎氣的沖動。
708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原來楚商禾是這種想法,怪不得每次曲雲州“威脅”要把他煉化為宿雲劍的養料時,被救贖值都不降反增。
原來如此。
曲雲州有點頭痛地接通和708的腦内語音:“我該怎麼辦?”
708有點崩潰:它怎麼知道?人類都好複雜,機器多單純,為什麼就沒有救贖系統的任務呢?
見曲雲州默然無語,楚商禾死死咬住嘴唇,鐵鏽的味道滲進口腔,他将手順着曲雲州的前胸下滑。
有點癢,曲雲州想。這孩子不适合練劍,手指太細太軟,劍柄會将他磨破皮。
他走神想着楚商禾适合的兵器是什麼,并沒有理會楚商禾的動作。
發現曲雲州沒有任何反抗的時候,楚商禾愣了愣,不确定地将手放在曲雲州的命門之上。
他定了定神,手心凝聚起一團魔氣,聚攏成一隻黑色蜘蛛的模樣,順着楚商禾的手指,瞬間爬進了曲雲州的身體之中。
他勾起嘴角,強行擠出一絲笑意:“師叔已經知道我是魔修了吧,如今我的魔氣已經滲入你的丹田,不想它到你的經脈裡引你走火入魔,唯有殺死我一條路。”
曲雲州用靈識在丹田裡看了看,發現那隻黑色的小蜘蛛俨然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地盤,趴在正中間的地方給自己織出了一張床,爬在上面開心地睡着了。
一點也不像是要到經脈裡四處遊走搗亂的樣子。
楚商禾知道自己的魔氣這麼乖嗎?
曲雲州拍了拍楚商禾的頭,平淡道:“師叔知道了。”
楚商禾怔愣片刻:“就這樣?”
曲雲州遲疑片刻,又拍了兩下:“功法修煉的不錯,很厲害,蜘蛛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