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着年齡的增長,他無法否認自己的龌龊念頭。
每一次,他都希望薛曉能不要這些東西,期待着曲雲州下次買來的東西依舊不是薛曉喜歡的。
——隻有這樣,他才能把東西拿走,假裝這是曲雲州買給自己的,然後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份苦澀童年中難得的甜蜜。
所以他才會下意識掏出比點心原本價值更多的銅錢。就像曲雲州說的,他再怎麼不食煙火,也該知道這些東西并不值錢。
隻是因為在楚商禾的心中,那些點心不是輕賤的糖油面粉,而是貴重的、隻能偷偷在腦海中反複回憶的幸福時候。
下山曆練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會在沿街售賣的小點心面前受到誘惑,可事實是,那些香氣隻是勾起了他在後山的回憶,等到回憶結束,他早就離開了那些熱鬧的街巷,沒有感到絲毫饑餓和渴望。
他終于對自己承認,美好的記憶并非來源于吃到點心,而是因為,那些東西是曲雲州帶回來的。
最美好的,是他從薛曉那裡偷來的、曲雲州的關心和愛護。
最龌蹉的,是一直希望将薛曉取而代之的,他自己。
後面薛曉對他的态度逐漸冷淡下來,楚商禾也并不感到傷心——他心知肚明,這是一個小偷、一個騙子應得的。
楚商禾的指尖深深嵌入到掌心中,比被揭穿的難看更痛苦的,是他的心思可能暴露在曲雲州的眼前,然後那些支撐他度過無數孤獨夜晚的、自欺欺人的想象,将會被他的師叔徹底打碎。
曲雲州會責問他什麼呢?
你為什麼要偷我給我徒弟買的東西?那些是給薛曉的,即使是薛曉不要、扔了變成垃圾也是薛曉的垃圾,你沒有資格擅自據為己有。
楚商禾聽見自己蒼白地辯解:“我問過薛曉,他說他不喜歡吃甜食,所以那些東西可以随我處理......我問過他的。”
其實,這不是薛曉的原話。
薛曉覺得這些東西并不好吃,所以準備直接扔了,是楚商禾出言阻攔,說自己還沒吃過這種東西,所以能不能拿去嘗嘗再扔掉。
他知道薛曉知道他把這些東西都吃光了,但薛曉不說,楚商禾也裝作不知道。
可總歸,也是争取了薛曉的同意。
楚商禾閉上眼睛,等待着最後的判決。
“他當然不喜歡吃,那些東西原本是買給你的,不是讓你去讨他的歡心。”曲雲州的語氣有些重。
原來自己喂過的小流浪貓,不僅把自己投喂的零食叼給其他貓了,其他貓還因為不喜歡味道退回去了,導緻小流浪貓很可憐地把自己也不喜歡的東西吃光了。
任誰知道這件事,也都會不高興的。
可他并沒想到,楚商禾竟然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忘記了輩分差異,用近乎強硬的語氣,要求他再重複一遍剛才自己說了什麼。
他臉上的表情過于狂熱,聽到了連夢中都不敢想的話,既狂喜又恐懼,一半希望是真的,另一多半則确信自己出現了幻聽。
“原本,就是你給我的?”
?
曲雲州皺了皺眉,疑道:“當然,不然還有誰?”
“薛曉。”楚商禾說。
他的臉上呈現出平鋪直叙的空白,在情緒過大的起伏後,這是一種接近于空茫的表情。
曲雲州頓了頓。
對了,他好像确實有個徒弟來着。
楚商禾輕聲自言自語道:“可是,為什麼呢?薛曉才是你的徒弟啊,你每天早上都會帶着他練習劍招,為他準備餐食,教他功課。”
曲雲州:?
我什麼時候做過這些事了?他迷茫地想。
這簡直比他在仙魔大戰時每殺一個人就要說上數百字的罪狀還要離奇——在小蜘蛛的指引下跟了楚商禾一路,連茶館裡的說書内容都聽一清二楚的曲雲州如實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