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沉默,楚商禾反而更加堅信。
“那隻狐狸從未在我和師叔同時出現的時候露面過,否則我便能夠感知到它的存在。所以它不可能知道我為它渡過去的靈氣屬于師叔,更無法得知我的身份以及師叔與我相處細節的分毫。”
“知道那些細節的,隻會是師叔。”
楚商禾一字一頓地說着。
他的語速很慢,隻因為楚商禾知道,這句話後就要面對那個人的回應。
無論如何,他知道自己無法承受再一次失望的痛苦。
但到了最後,他還是不得不開口确認問題的答案,聲音輕的如同一縷随時有可能飄散在空氣中的煙塵。
“.......師叔,是你回來了嗎?”
為什麼明明活着,卻空留他一個人悲哀悼念了這麼久,就連一次也不肯入他的夢呢?
楚商禾死死盯着眼前的人,雖然身高和身形輪廓都與記憶中的曲雲州有所不同,但一種莫名的直覺,讓他相信面前的人就是他的師叔。
而且走火入魔後殘存在經脈中的熟悉靈力,除了曲雲州之外,别無他人。
那人停頓了很久,才慢慢轉過身來。
露出一張與曲雲州隻有三分相像的少年面孔。
“你認錯人了,我的确不是你的師叔。”
為了證明,他還說出了幾件往事,都是在楚商禾和狐狸最初在青蒼門遇見時發生的事情,那段時間是在曲雲州的閉關期間。
這麼算來,這隻狐狸絕不可能是曲雲州。
仿佛懸在頭頂的巨石轟然落下,楚商禾的頭腦也仿佛被轟然落下的岩石堵住了。
失而複得,得而複失。他木然站在原地,除了絕望到極點的茫然,再也沒有第二個念頭。
突然,一個念頭飄過,紮根在楚商禾的腦中,迅速長成了希望的嫩芽頂破土石,長了出來。
一時間,雨過天晴,豁然開朗。
“師叔,不要在開玩笑了。那段時間狐狸還是未開靈智的野獸,怎麼會有這麼清晰的記憶,又怎麼會識得人語,能知道淩孤仙君那段時間正在閉關?”
如果是他早知道楚商禾會懷疑自己是曲雲州,才在開了靈智之後查明了曲雲州那段時間的行蹤,這樣未蔔先知的能力,大概隻有天道本身才能具備吧。
更何況,狐狸如此推脫自己和曲雲州之間的關系,如此抵觸楚商禾将他認做是曲雲州,這本身就有問題。
可是,這就又回到原來的那個問題上了。
如果這狐狸是曲雲州假扮,那它又是怎麼知道那些發生在過往的具體事情的?
楚商禾的思維凝固在這一個點上,理智把他向一個答案上推去,可他卻遲遲無法相信。
“師叔.......難道這與我少年相識的狐狸,從一開始就是你麼?”
“........"
曲雲州的心情其實是無奈的。
他的運氣就這麼差?剛剛披上的馬甲轉眼間就被識破不說,連陳年老事的馬甲都被楚商禾給扒出來撕掉了。
但看着眼前的青年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好歹也是個魔尊竟表現得如此虛弱,好像得不到回答就會立刻傷心到死掉。
明知道可能有表演的成分在,曲雲州還是心軟了。
他長歎一口氣:“你幼年體型消瘦,性格孤僻,一個人在外面像是會餓死。我那時偶然提前出關,想起來就去看了一眼你。”
到頭來,還是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幾乎在話音落地的同時,楚商禾的雙目再次變得赤紅,像是隐忍住了某種強烈的情緒。伸出手,卻隻敢握住曲雲州的袖口,握到指尖泛白也不肯撒手。
他的目光和曲雲州接上了一瞬間,卻又立刻移開。曲雲州與原來迥異的長相總會一遍一遍提醒他曲雲州在他面前死過一次,而他卻無能為力的事實。
楚商禾慢慢地垂下眸子,再擡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副強顔歡笑的絕望表情:“師叔既然還活着,為什麼過去的一年中卻從來都沒有在商禾的面前露面過?”
“是商禾做錯什麼了嗎?”楚商禾哽咽着問到。
曲雲州沉默一瞬:“你的确做錯了。”
他摸了摸楚商禾的臉頰,讓他看向冰棺中沉睡着的身體:“你錯在,不該把我強行留在世間,還妄想用禁術恢複我的生命。”
一道又一道的水迹,從赤紅的的眼珠邊滑落,冰涼地劃過曲雲州放在楚商禾面頰上的手指。
曲雲州無動于衷,繼續冷聲道:“你錯在明知你師叔我不屑于留下這具被種了主仆蠱的身體,卻枉顧我的意願,承受宿雲劍的反噬将我的神魂留在體内。”
像是察覺到前主人遷怒之下的冰冷凝視,宿雲劍的劍身顫了顫,往楚商禾的身後躲了一些距離。
曲雲州若有所思地盯着它看了幾秒,低聲喚了一句:“劍來。”
宿雲劍乖乖到了他的手上。
和宿雲劍一起的,還有楚商禾。
他如乳燕歸林般紮進了曲雲州的懷抱,雙臂緊緊環住對方的腰身。
曲雲州習以為常地扶了一下楚商禾的背部,沒好氣地在他的後頸處掐了一下,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紅印。
宿雲劍明明已經是楚商禾的本命劍了還這麼聽話,可見楚商禾完全沒有動手清理殘留在劍身中的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