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音看着屏風後的人影,站在門口,沒往裡進。
“沈二姐姐。”陳青霜從屏風後繞出來,怯生生地喊了一句。
她今日穿着粉白色比甲,十五歲的年紀,花朵兒一般脆生生的水嫩,陳青霜每每忐忑不安的時候,一雙烏黑的眸子裡,就仿若萦繞着揮不開的水霧,充斥着随時都能掉淚的委屈感。
沈甯音看陳青霜站在原地,這一回,她并沒有像前世每一次一樣主動上前關切。
“那是誰?”沈甯音看向屏風後問。
陳青霜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含糊不清,一副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
從前的沈甯音心思簡單,隻以為陳青霜内向腼腆,如今,一眼就瞧出她想要蒙混過去。
沈甯音偏不進門,隻站在門口等她解釋。
此時此刻外頭許多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
陳青霜急了,連忙走上前拉着沈甯音的手:“好姐姐,你先進來再說吧。”
沈甯音無聲低笑,推開她的手:“青霜妹妹,我如今雖嫁了人,但若給傳出來私會外男,那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前世沈甯音名聲極差,眼下,她可不肯再吃這些暗虧。
陳青霜從沒想過事事都依着自己、對自己好的沈甯音竟然疑心自己算計她。
眼圈紅了,陳青霜抓着她的袖子:“沈姐姐,我沒有……”話落,女子的眼淚就仿若斷線的珠子一顆顆滑落。
沈甯音雖知她眼下确實沒這個膽子,但了解陳青霜脾性的她此刻隻覺不耐,面無表情地抽回袖子,不想沾惹半分。
此時,屏風後傳出個憤怒的男音:“沈甯音!虧我妹妹總在我跟前說你的好,今兒你的本性可算是暴露了!”
男人從屏風後走出來,七尺多的身高,穿着常服深衣,長得尚算周正。沈甯音一思忖就想起來這人是誰。
陳家三郎陳守嶽。沈甯音微微蹙眉,看向男人。
“怎麼?這麼快不認得了?”陳守嶽驚詫之餘,頗有些咬牙切齒,看着她就好似看着敵人。
快麼?沈甯音算了算,他們大約也有好些年不見了。
“哥,你少說些……”陳青霜淚眼婆娑。
“憑什麼?她都這樣對你了!你還護着她!你就是太善良了,不知道外頭人的險惡。”陳守嶽十分氣憤,咬牙:“她連你都欺負,在家裡還不知如何磋磨沈家的姐妹呢!”
沈甯音敏銳地捕捉到一個信息,陳守嶽所說的姐妹,怕不是沈弦思?
陳青霜哭着搖頭:“沈姐姐對我很好……”
陳守嶽瞪着沈甯音,沖陳青霜道:“妹妹莫哭,為兄就是看不慣沈甯音這樣空有皮囊的虛僞女人!為兄一定替你讨個公道!”
陳青霜滿眼焦急,眼淚流得更兇了。
“……”沈甯音心下氣笑了,悄摸退卻半步,怕沾上蠢病:“若是青霜妹妹沒什麼事,那我就先告辭。”
她還沒這個時間陪着他們兄妹發癫。
剛一轉身。
“你!”陳守嶽不敢置信瞠大眼睛,一個跨步,男人拉了一把沈甯音的袖子,“砰——”飛快地将門關上。
門外的染竹與蘭香瞬間慌了。
沈甯音眉心終于蹙起:“你們在外頭守着。”一股無名火起,沈甯音嘴角帶上了笑意,擡頭時,銳利的目光就對上了陳守嶽。
男人就算蠢笨如豬,若是不相幹倒也不妨事,可若是敢做出越矩的行為,那便說明有恃無恐。
前世沈甯音嫁去了姑蘇,與陳家再無往來,而眼下,她倒要好奇好奇,他陳守嶽憑什麼?
“你!”陳守嶽被沈甯音這充滿壓迫感的眼神一看,咽了咽口水,到底隻是十幾歲的男子,心性并不好,瞬間露了怯。
陳守嶽意識到自己退意,又瞧着眼前女人不過十六,比自己還小上一歲,霎時臉上挂不住,通紅着脖頸憤怒道:“我告訴你,你從前對我那些龌龊心思我絕對不會接受!”
“我知道你愛慘了我!少爺我風流倜傥,卻不是你能肖想的!”
“……”沈甯音目瞪口呆,饒是兩世為人,竟想不出該如何應對。
“三哥!”陳青霜臉色難看,神色中有肉眼可見的後悔,後悔信了他的邪帶他過來!
“妹妹放心,哥哥我今日就要與她劃清界限!”
沈甯音打斷:“所以,你從哪兒得知我對你的……嗯……”
陳守嶽半點沒瞧出來狀況,冷笑着繼續道:“青梅竹馬,哪有不對我動心的?連弦思妹妹都瞧出來了!”
“弦思妹妹隻同我說,你快要成婚,她心中良善,不肯讓我戳破你的龌龊讓你難堪。”
“可我萬萬沒想到,你成婚後也不消停,借着權勢竟然又找上了家父!”
陳守嶽咬牙切齒,滿臉的貞烈:“本公子就算死,從這兒跳下去!也不會屈就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沈甯音越聽他說越覺離譜:“停。”
“怎麼?戳到你痛處了?”陳守嶽冷笑。
沈甯音撩起眼皮,紅唇微抿:“你喜歡沈弦思?”
陳守嶽待要再說,冷不丁聽着她這句話,臉唰地一下紅了:“你胡說什麼?!”
沈甯音就明白了,擡手打開了房門。
“你做什麼?!”陳守嶽與陳青霜都是一驚。
沈甯音看向門外:“來人,把他扔出去。”她指着陳守嶽。
下一瞬,外頭走進來幾個膀大腰粗的家丁,陳守嶽是有些底子的,可雙拳難敵四手,沈甯音身邊的仆從又是侍郎府帶過來的壞種,不但擡着,還動手掐,伸手扒。
“你等着!我要叫人去同父親說!要你吃不了兜着走!”陳守嶽一邊憤怒咆哮一邊哎喲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