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許冠生的身份暴露提前了一個月。
沈甯音猜測,大約是因着這個,皇城司的人尚未很好的收網,他這才得了一線生機。
但知道歸知道,沈甯音原就是利用了許冠生,去照看他的傷勢倒也沒有怨言。
隻是,那傷勢實在嚴峻,到第三日,他就快要不行了。
一路照看下來,沈甯音内心是不願他就此殒命的。可理性上講,死無對證,對薛岚來說才是最好。
已經暴露的棋子便廢掉了。
她猶豫着。
“如何?”心正禅師詢問時,沈甯音的思緒從紛亂裡收回。
她聽見自己說:“去找薛岚。他能救許大人。”
沈甯音說出口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感覺驚訝。心軟不智,這是最不該有的。會要命的。
“好。”心正的聲音飄散在空中。
那日下了暴雨,夜晚的冷雨比前兩日的還大。
窗外的閃電将瘋狂搖曳的樹影吹得恍若鬼魅。
許冠生發着高燒,滿嘴的燎泡,絮絮念着一個人的名字。
沈甯音坐在一旁照看,為着保密,也為着安全,此事連染竹跟蘭香她都沒告訴。
一直到半夜,床上的人已經燒到了氣息灼熱,連胡言亂語都微乎其微,沈甯音剛擰好的帕子搭上去,很快便溫熱起來。
她轉眸又看了一眼窗子,外頭的影子晃動着,雨勢極大。
沈甯音忽然有點覺着悲哀。許冠生是個好人,一心為國,前世沒有死在戰場,卻慘死于聖人手裡。
而今,明明有了一線生機,卻連老天都不肯幫他。
這樣大的雨,山路艱難,薛岚怕是不會過來了。自己這一整日的照看與揪心,到底成了個空。
她歎了口氣。
最後一次,将溫熱的帕子從男人的額頭取下來。
隻能放棄了。
沈甯音站起身,正要去端盆子。忽然聽見“砰”的一聲。
樓下的門被大力踢開了。
她意識到什麼,連忙放下東西往樓下去。
沒下半樓階梯,迎面沖上來一個黑影,她看着那黑影,黑影摔在了地上。
隻有一聲很輕的悶哼,男人的面具也摔在了地上。
沈甯音隻是愣了半個呼吸,她連忙沖上前将人扶起來:“薛大人!”
薛岚看着她。
一道閃電劃過,光芒在黑暗中瞬間照耀得十分清晰。
沈甯音瞠大眼睛看過去,清楚的看見男人整張臉上都是傷痕,疤痕很新,并不是那種陳年舊疤。
沈甯音想要再看清楚時,閃電結束,而下一次閃電亮起來時,男人已經起身,面具重新戴上了。
“冠生怎麼樣?”他聲音帶着喘,還有急促。
沈甯音沒有耽擱:“藥呢?”
“帶了。”是男人低沉的嗓音。
“嗯。”沈甯音簡明扼要。
這種時候,不需要更多的交流,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救命。
薛岚快步走上去。
路上留下了一長串水漬。
天亮的時候。
外頭的雨也停了。沈甯音有些昏昏欲睡。她已經守了許冠生太久。
她徹底熬不住了。
不知不覺,她就真的睡着。
醒來的時候,隻聽見隐隐約約的聲音。
皺着眉,沈甯音覺着眼皮子有點重,還覺着自己的眼睛有些疼。
她本能地擡手揉了揉。
可下一瞬,忽然感覺到身上布料滑落的觸感。沈甯音低頭看過去。
發現身上披着的,是一件大氅。材質十分名貴,名貴到她就算在前世也沒見識過的地步。
這種認知将她一下子刺激得睡意全無。
擡手,指尖撫摸上那料子,暖和,舒服,不是尋常裘皮。
她腦子裡又亂糟糟起來。
正思忖着,冷不丁看見有人從外頭走了進來。
“醒了?”男人的聲音有些嘶啞,但是很柔和。
沈甯音愣住了。
她擡頭看過去的時候眼睛都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