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阙街,是在東市與最繁華的北街逢中,此處的街道最寬,又四通八達的。
主幹道的一頭連接着砍頭的菜市口,另一頭則是皇城司诏獄與衙門。
這是條通往死又或者生不如死的路,許多罪人斷罪後都要打這兒經過。
沈甯音掀開車簾,外頭還挺熱鬧,行人熙攘。
隻是很快的,沈甯音就敏銳地察覺到有好幾道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了自個兒的馬車。
她攥緊簾子,飛快放下。
這等被窺伺的感覺叫沈甯音本能地抵觸與不舒服。
“少夫人,奴婢沒瞧見這附近有咱們的鋪子……要不,咱們還是掉頭去北街吧?”
外頭傳來染竹忐忑的聲音。
染竹素來謹慎,顯然,敏銳的人,往往對于危險的預感都是這般趨同的。
沈甯音心裡也沒底,但這會兒來都來了,總歸不能直接走的:“附近的糕點鋪好像有桃花酥。”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手握緊了那隻裝有錢币的香囊。
染竹買來桃花酥,沈甯音還沒來得及吃便聽見了動靜。
“讓開讓開!”遠處敲鑼遊街的聲音傳過來。這聲音叫沈甯音心裡一緊的同時,無端也舒了一口氣。
沈甯音冷靜吩咐:“将馬車趕到邊上些。”
她戴上面紗下馬車,這才看清了來的一行人——七八個官差押解着一架囚車,車裡的女子身上是髒兮兮的布衣,女子懷裡還抱着個破布娃娃。
顯然是剛抓回來的。
那布娃娃上都是血,她卻是死死箍着不撒手,滿眼都是驚慌害怕。
“打死她!打死她!”這時,人群裡爆發出看客們愚昧麻木的嬉笑聲。
臭雞蛋、菜葉子,各種壞掉的果子統統往囚車上砸去。砸得那女子哀哭不止。
蘭香與染竹哪裡見過這等狀況,都吓得花容失色不忍去看。
“她是犯了什麼錯?”蘭香蒼白着小臉小聲問。
沈甯音沒說話,旁邊兒的男子嗤笑了一聲,上下打量她們:“第一次來春阙街吧?”
“管她犯了什麼錯處,能上春阙街的,終歸是有罪的。要麼活不成,要麼一碗絕嗣藥擡去軍營裡做妓子。”那人露出個猥瑣的笑,而後就往蘭香與染竹手裡塞過去爛菜葉子:“來來來,一會兒扔準些。”
他也想給沈甯音的,沈甯音眼神冷得像刀,也沒接,男子隻得悻悻地退員着些。
可這會兒也不止那一人魔怔,旁邊兒的大嬸兒就往沈甯音懷裡塞了個爛蘋果:“拿着罷!”
沈甯音看着那大嬸,對方卻是對她的抗拒不以為意:“你同情她做甚?這兒可多的是番子,仔細把你當同謀給拿下!”
婆子雖是吓唬她,可沈甯音聽罷,不禁攥緊了手裡的爛蘋果。
這種荒唐事,紫禁城裡的那位聖人還真做得出來。譬如他将将回朝,便把那兩三個一路陪着他出生入死的老臣、女眷都屠了。
可憐那些臣工沒死在北夷的刀下,受盡欺淩掙紮求活,好不容易回來了,卻死在了故國的京城。
沈甯音越思忖越添心涼。
這時,人群有人驚呼一聲:“快看!那是皇城司!”
“真真是威風啊!”
人群裡瞬間爆發出更亢奮的議論:“那女犯人看起來髒兮兮的,怕不是個大美人!這還沒進窯子,就給上邊兒人瞧上了?”
一旁的男人開口:“那冠服我認得,那是皇城司公事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