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拿下。”薛岚的手摩挲着扳指,神色是一貫地淡,可是他出口的話卻猶如一記驚雷。
沈甯音直到那小厮給番子們押住,這才回過神來。
其他人的反應比起沈甯音來隻會更錯愕。
“薛大人!這是為何?”陳夫人慌了,腦子裡一片混亂,聲音都帶着點顫。她不明白,沈甯音一聲吩咐,旁人都是明哲保身,怎麼站在自己一邊的公事大人竟然倒戈了。
陳夫人驚慌之下,又有點憤怒,她想質問。可臨了,到底是清醒了,她哪敢?陳夫人攥緊帕子勉強扯出一抹笑:“大人,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瞧熱鬧便該作壁上觀,哪有親自下場的?!
先前薛岚的表态言猶在耳。此番出手,那說話與放屁何異?!
在場衆人豈有不懵的?都在猜測皇城司與昌平侯府是不是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幹系?
沈甯音卻生出幾分防備來,她不相信有無緣無故的示好。尤其,薛岚這人還是皇城司之人。
薛岚從前戴着厚厚的面具,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可現如今,他輕蹙眉頭的細節變得分外明顯。
他不喜解釋。
任何時候!
可薛岚随手一幫,竟叫那女娘戒備上了,他移開冷眸,抖了下不太适應的深衣袍袖:“一介奴仆,甚沒規矩。”
他言簡意赅,聲音也拔高了些。是說給更遠處的誰人聽的。
被番子押在地上動彈不得,小厮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驚恐,但他幹噎了一下唾沫,強作鎮定:“奴才是韶國公府的家奴!奴才沒犯事!衙門都無權處置奴!”小厮很想表現得淡定,可惜那真實的情緒叫顫抖嘶啞的聲音出賣了個徹底。
皇城司兇名在外,小厮也是人,哪有不怕的?
但有一點,在場衆人都門清,家奴命賤,可他乃是世家門閥的私産,旁的權貴倒也罷了,家奴死了也就死了,并不敢找上皇城司的晦氣。
可韶國公府卻不同,宗室皇子也須得禮讓三分。當場動手處置公府家奴,跟事後扭送去主人家叫人罰,性質可是天差地别的。會亂了規矩。
薛岚不語,小厮隻以為他投鼠忌器,緊張忐忑的心思稍稍放松,甚至眼底與嘴角都勾勒出一絲得意來。
沈甯音袖裡的手指收緊,斂衽擡眸:“韶國公府又如何?你污蔑我家聲譽,我便将你擒去國公爺面前論一論道理!”
她話剛說完,擡高下巴吩咐:“蘭香,過去掌他的嘴!”既然不能殺了,打腫了臉蛋便是那小厮活該。
蘭香雖是剛來,但一聽主子吩咐,連忙聽話照做,撸起了袖子就左右開弓甩了七八個耳光。比耳光聲更響亮的,是小厮殺豬般的哀嚎聲。
蘭香打得手麻,皺着眉甩手腕,這空擋,已經被打得雙頰高腫的小厮顫聲道:“你!你敢打我!……瞎了你的狗眼!我家主子不會放過你們……”
沈甯音眼眸微眯:“接着打!”小厮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想到這沈家二女、昌平侯府二少夫人真敢叫人下死手。
小厮先前硬撐着放狠話,不過是盼着能把人吓退。往日裡但凡搬出來韶國公府,上到勳貴,下至小民,無往不利。誰知這次竟翻了車。
“别打了!别打了!”在小厮的哀嚎裡陳夫人終于反應過來要攔着,旁邊兒衆人也都是手忙腳亂地上來打圓場。
“秦少夫人,此事可要三思啊!”
“是啊是啊!不如先請長公主過來主持公道可好?”
就在這當口,陳夫人眼睛通紅眼神悲憤地看向沈甯音:“秦二少夫人!你這是要屈打成招麼?”
沈甯音看了過去,此刻小厮臉上紅腫得不像話,嘴角還挂着血。沈甯音都有些對蘭香刮目相看了,這狠勁兒都快趕上春渠了。
沈甯音語氣不卑不亢:“略施小懲而已。”
她話音剛落,那小厮哇地一聲吐出顆帶血的牙齒。
“……”
沈甯音頓了頓:“伯母放心,便是上公堂,嘴巴漏風也不影響審問時回話。”
“你!”陳夫人氣得腦袋一陣一陣泛暈。偏生她還真不敢去甚公堂。
“快看,侯夫人來了!”有人喊了一嗓子。
所謂的侯夫人,自然是指昌平侯府的夫人闵氏,沈甯音轉頭就瞧見丫鬟攙扶着她往這兒過來。
事兒鬧得大了,耽擱久了,闵氏就算想置身事外也很難裝作不知情。
沈玉珠有些怕,抓緊了沈甯音的袖子,沈甯音反手将小姑娘的小手牽在掌心,不輕不重的力道叫小妮子心裡安穩了許多。
沈甯音拉着侄女行禮:“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