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添離開後,楚之閑就沒有家了,他覺得一個人空蕩蕩的房間隻能叫做屋子。
但很快,屋子也沒了。
媽媽隻交了一年的房租,生活費也隻規規矩矩給了一年。
他拉着姓李搬到了王奶奶家,那時候王奶奶病重,已經沒有往日那般康健活力了,整日躺在床上,說話都是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的。
楚之閑幹脆辍學,幾乎是日夜颠倒照顧着這個曾經很關照他的老人家,隻可惜天不遂人願,沒過多久王奶奶就病逝了,參加了喪事後,楚之閑再次無家可歸,拉着姓李搬出去了。
他最後去了很遠的地方——自己鄉下的奶奶家。
爺爺奶奶很早就離世了,隻剩下一間滿是灰塵的老房子,楚之閑自己收拾了一下,住進去了。
楚之閑一邊打工,一邊斷斷續續讀完了九年義務教育,便沒有再繼續下去。
後來孫邈說要資助他上學,楚之閑考慮了很久,還是拒絕了——他不是讀書的料。
從小學開始便已經可以初見端倪,别人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題目,在他哪裡要規規矩矩從頭算到尾。
成績差,學校的獎學金對他而言隻不過是個傳說。
他挑燈夜戰數個月,最後也隻不過考上了一個普通高中而已。
楚之閑其實有考慮去混個文憑,到時候出來也好找工作,他那時提前買了好幾本習題集預習,但看到那些題目他已經開始頭疼了。
他确信自己實在沒有這個天賦,最後還是放棄了。
楚之閑從網吧出去後回了一趟别墅區。
16歲的時候,楚之閑在酒吧打工遇見了孫邈,意料之外的,孫邈認出并收養了他,往後兩年,楚之閑一直住在這裡,直到成年以後戶口遷出自立門戶。
楚之閑不願意去上學,隻想要賺錢,孫邈便給了他一個網吧打理。
其實這個網吧是楚之閑自己要的。
說不定哪天,可以看到楚添。
他是這麼想的。
不過那麼多年過去了,楚添長什麼樣他都不知道,恐怕站在他面前他都認不出吧。
孫邈年近五十,沒有同齡人的油膩啤酒肚,身體也還硬朗,舉手投足是老男人獨有的溫柔及魅力,他近日總喊着讓楚之閑過來看看他,嘴裡嚷嚷着要退休。
此時他與楚之閑面對面坐着,楚之閑推過去一份文件,是網吧的年度報表,“這些可以嗎?”
楚之閑雖然學習不太好,可意外地有些經商的天賦。
“公司裡那些人不認這些。”孫邈随手翻了幾下。
“高中學曆就認了?”楚之閑輕笑一聲。
“不一定,但至少說得過去。”孫邈把文件推回去,“對了,你不是在找你弟弟嗎?”
楚之閑擡頭看他。
孫邈抛出誘惑:“我給你找的那所高中,剛好,你弟弟也在那裡上學,運氣好的話,你可以見到他。”
“他在上高一嗎?”楚之閑問。
沒有答案。
孫邈一直都知道他弟弟是誰,但無論楚之閑怎麼問,他都不告訴他。
-
民禮高中,操場。
“裴哥,接球!”
裴喻白一個漂亮的起跳,半空中截住球,輕松越過前面堵截的幾人,扣籃,結束比賽。
下課鈴聲也在這時候響起。
“你快去送水,快去快去!”
周圍的女生推推嚷嚷起來,有一個雙馬尾的小姑娘拿着一杯水被人往前推了幾步,她微微低着頭,神情有些羞澀,扭捏地走了幾步後朝着操場小跑過去。
楚之閑目送着她把那瓶水遞向籃杆邊正在擦汗的少年,他的目光在少年和旁人嬉笑着的臉龐上停留了片刻。
少年沒有接她的水。
楚之閑收回視線。
由于知道楚添在這所學校的緣故,路上遇到好看的少年,他總是不能控制的多關注幾眼。
他記得這個少年,不愛說話,進門交錢,找到自己的位置坐着就是玩,幾乎不出位置,在第二天白天楚之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離開。
兩人幾乎一句交流都沒有,但這位少年幾乎天天晚上都來,硬是混了一個眼熟。
肯定不是他。
楚添是個很乖的小朋友,晚回家都會乖乖認錯,肯定不會夜不歸宿。
楚之閑收斂心神,朝着教導主任辦公室走去。
按孫邈的意思,他隻要順利畢業就好了。
三年時間還是太長了,他直接将他安排在了高二,漏補的課程他自己解決。
雖是這麼解釋,但楚之閑反而覺得他是不想讓他找到楚添。
他們的意思都是,他們兩個本來就不應該有過深的羁絆,遇見楚之閑的時候楚添還那麼小,現在多半是都不記得他了,他不應該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