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閃爍,那頭傳來平穩的聲線,“假的,她在欲擒故縱,讓你答應她的要求。”
“……”孫正德疑惑,好像不是吧。
剛想說話,他感覺隐約聽到小主人磨牙的聲音,便改口道:“那我去調查調查?”
“嗯。”那邊沉默良久,再度說,“孫叔,尋魂燈費了我十枚鱗片。”
孫正德冒了滴冷汗,“我明白。”
龍族的鱗片十分寶貴,小主人特意提及,意思很明顯了,就是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把常姑娘帶回去。
不過想想也是,他家小主人含着金湯匙出生,順風順水了一百多年,幾乎沒遇過挫折,獨獨在常姑娘這被人始亂終棄,還不知道什麼時候鬧出來個孩子,丢給小主人一龍撫養。
當然,看常姑娘如今的模樣,肯定有什麼苦衷,但無論如何也确實過分。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她,小主人肯定咽不下這口氣。
他保證:“如果是真的,我會想辦法讓他們退婚。”
那頭冷哼一聲,沒再說話。
——
常有魚難得飽着肚子睡覺,醒來終于不再饑腸辘辘,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
她數了數,仙人一共給了她十顆蛋,昨天她吃了三顆,可以帶去路上吃兩顆,留下五顆給娘親和爹爹吧。
天色還未亮,娘親就給她換上紅嫁衣,拉着她開始梳妝。
她還沒穿過這麼光滑的衣服,指腹上厚厚一層繭子在細膩的料子上摸了幾下,立馬勾出幾根絲線,吓得她收回了手指,這也太嬌嫩了。
五弟六妹七妹三個豆丁圍着她輪流舔着一小塊饴糖,嘴巴空閑的時候就好奇地問東問西。
娘親為她帶上發簪,小聲抽泣起來,背上不到一歲的八弟也跟着哇哇大哭。
“哎呀,娘你哭什麼。”常有魚拍着她娘的背安慰,“我是過好日子去的,以後我就是少夫人啦。”
“可那家……”她娘一句話沒說完又哭得不能自已,過了半天才說,“去看看你爹,該出發了。”
常有魚去了另外那間屋子,即便現在天氣寒冷,裡面的氣味也并不好聞,藥味混雜着一股腐爛的味道,令人作嘔。
她爹就躺在床上,臉色灰敗,像幹枯的老樹皮。
幾個月前她爹和二哥三哥被官兵抓去修城牆。她爹不幸掉了下來,差點活不了。
她娘賣了家裡唯一值錢的牛,塞了錢才讓人把他運回來,暫時保住了一條命,但雙腿廢了,自此下不來床,時刻需要人照顧着。
“爹,我要走了。”常有魚走近床邊說着。
她爹的嘴幹得起皮,費勁拉住她的手,“你去那邊好好的,别惹事。”
常有魚盯着父親瘦到突出的顴骨:“知道了,我能惹什麼事。”
這時候外面傳來砰砰敲門聲,她以為是接親的來了,打開一看是她大姐常有雞。
常有雞出嫁三年了,一直是風風火火的性格,這次成親她們都沒敢告訴她姐。
常有雞看見她的嫁衣,一把揪着她來到娘親面前,就像炮仗似的嚷起來:“娘,張縣令他兒子得的是花柳病,自己都不像個人樣,還愛折磨人,娶了八個老婆都讓他弄死了!你們這是把四妹往火坑裡推啊!”
幾個小豆丁愣住了,隻聽得懂“死”字,一撇嘴哭起來,争先恐後地說:“我不要姐姐死!”
娘沒止住的眼淚又決堤了,“我也沒辦法啊,你爹看病需要錢,你弟弟妹妹吃飯也要錢,幹活的都出去了,你讓我們怎麼活?”
“那也不能……”
常有魚攔住她姐,小聲說:“沒關系的,我自己願意去。”
她隐隐激動地說:“他是獨子呢,等我熬死了他,往後他們家的錢都是我的,咱們家也能過上好日子啦。”
“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死啊。”她姐急了,差點嚷出來。
常有魚拍了拍胸口,“姐你放心吧,活不過一年。”
常有雞狐疑地看着她,“這你能打包票?”
常有魚拉着她去角落,翻開裡衣的領子,從内兜裡掏出來一個小紙包,湊在她姐耳邊,“這是我買的毒藥,保準一年内毒死他。”
“不會被發現吧?”她姐瞪圓了眼睛,不自覺擔心起來。
“嘿嘿,花了好些錢,保準吃不出來。”常有魚得意地說。
大姐還是擔心,“他死前折磨你可咋辦?”
“他打不過我的。”常有魚說。
常有雞看着自己妹妹瘦弱的胳膊,當她哄自己呢,可外面逐漸響起了鞭炮聲。
是接親的隊伍來了。
常有魚的夫君自然來不了,來的是張家的一位嬷嬷。
常有魚走完了該走的禮數,坐上轎子,回頭看了眼自家破落的院子,和他們揮揮手,走上了去縣裡的路。
他們村離縣裡不遠,走路一個時辰就能到。
張家的仆從不怎麼願意搭理她,常有魚自己無聊的在轎子裡抽衣服裡的金絲繡花打發時間。
終于轎子停了下來,接親的人請她下來。
本該熱熱鬧鬧的張家門口此刻卻空無一人,大門緊閉,門口挂着的紅燈籠獨自在北風中搖曳,居然顯出幾分陰森來。
不對勁。
“這是怎麼了?”嬷嬷不斷敲着門。
過了許久門才開出一條小縫,管家隻露出一隻眼睛掃視了一圈,“哎,你們把她送回去吧……我們張公子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嬷嬷還在問着。
一團黑氣從張府裡升了起來,像團黑霧籠罩了整個宅子。
那團黑氣仿佛有意識一般,竟朝着她們這邊直直沖過來。
嬷嬷吓得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那團黑氣卻掠過了她。
它的目标很明顯。
是常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