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溫暖舒适的地方,她沒過一會就睡着了。
一覺無夢,常有魚醒來的時候渾身輕松,睡覺前怕冷的症狀已經消失了,腦袋也不再發燙,暈暈乎乎,隻是剛出過汗,衣服貼在身上有些黏膩。
外面天還沒亮,她坐起來,才看見仙尊單手撐着腦袋,就這麼坐在外間睡覺。
這樣睡多難受啊,常有魚心裡十分過意不去,但這床她躺過還出了汗,仙尊肯定是不會躺了。
她得給仙尊換個床單。
說幹就幹,常有魚翻箱倒櫃,找到一套幹淨的被褥,輕手輕腳的抱到床上。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她不小心發出的聲響,仙尊呢喃了一句。
常有魚停下來,湊過身去聽仙尊說了什麼,卻發現他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緊皺着眉頭,額頭冒了許多汗珠。
這是怎麼了?她驚了,試探着叫了兩聲,仙尊都沒有回應。
常有魚看着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死死繃着,已經暴起了青筋。
應該是做噩夢了吧。
仙尊對她這麼好,她也要幫助仙尊。
她小心地撫摸在他的手背,把他緊緊攥起的拳頭慢慢舒展開。
仙尊頭腦中的畫面也蔓延進她的腦袋中,她很快明白了仙尊為什麼會這樣。
畫面中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見水泡破裂的聲音,遠處不知道是什麼魚發出高昂的空靈的鳴叫,帶着回響,仿佛能直接震懾魂魄,十分駭人。
她感受到仙尊的手緊緊抓在冰冷的鐵柱上,試圖破壞眼前的牢籠。
栅欄晃動的聲音不斷響起,但僅此而已,片刻之後他停了下來。
“不用白費力氣。”一個厚實的男聲從黑暗中響起,“這是針對你們仙族特制的籠子,你是使不出半點靈力的。”
這個聲音有點耳熟,常有魚想。
“為什麼抓我。”仙尊問。
“問問你父親吧,他憑什麼那麼幸福呢?”男聲陰沉沉地說,“我隻是想讓他嘗嘗不幸的滋味。”
随後畫面歸于沉寂,連鳴叫聲和水流聲都聽不到了,所能感知到的隻有無窮無盡的黑暗與寂靜,時間和空間變得毫無意義,根本無法感受過去了多久。
仙尊最開始還會叫喊掙紮,直到後來也沒了聲音。
太難受了,常有魚忍受不了了,手離開了仙尊。
怪不得仙尊讨厭海還怕黑,這樣的經曆沒把人逼瘋就算好的了。
仙尊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噩夢中,表情痛苦。
常有魚想了想,還是拍着他的手安慰他,不知過了多久,仙尊腦海中的畫面出現了變化,她看到了一絲光亮從遠及近。
仙尊遲鈍地擡起頭,一條小小的根須慢慢卷進鐵欄杆,試探地觸摸在他的指尖,見他沒什麼動靜,又吸吮住他的手背。
跟自己曾經在仙尊腦海中看到的根須相似,隻是小了好幾倍。
常有魚還想再看,畫面中發出極其明亮的白光,刺得人完全睜不開眼睛,随後這道光像是火焰一般把所有的景象燃燒殆盡。
她什麼都看不到了。
仙尊從噩夢中掙脫出來了。他的臉色已經重新恢複了瑩白,手背上的青筋消失,整個人放松了不少。
常有魚把他的手放回桌子上,繼續鋪床去了。
等鋪完床,天色已經亮了,她擦了擦汗,回頭看見仙尊已經醒了。
仙尊估計是沒睡好,臉上略帶倦意,“一大早上折騰什麼?”
“我想讓您來床上睡會。”她說。
“不必了。”蒼珏直起身子,“我已經休息好了。”
其實做了一晚上噩夢,常有魚沒拆穿他,“我去給您準備沐浴的水。”
“現在不覺得冷了?”蒼珏沒好氣地說,“叫蒼唳的侍衛來做。”
雖然語氣很差,但是是在關心自己,常有魚分辨得出來,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說完她抱着自己的被子走出了屋子。
她背影消失在門外,蒼珏慢慢垂下眼睑,黑羽似的眼睫在他金色的瞳孔上投下一層陰影。
又夢到被綁架時候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昨天又黑又冷的海水,他其實早就要忘記這件事了。
十五歲那年他被妖族綁走,關了月餘,回來後一直高燒不退,恢複後那段記憶變得支離破碎,隻記得自己被關在深海中黑色的密閉的籠子裡,聽不見看不見任何東西。
至于其他發生過什麼,他怎麼離開籠子的,已經全然忘記。
所以夢裡出現的光亮是怎麼回事?那時候他遇到了除綁架犯以外的人了嗎?
蒼珏站起身,活動了幾下身體。
忘記就忘記吧,想必不是什麼愉快的記憶,他遇到的還能是誰,不是綁架犯也一定是共犯,都是不重要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