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手指動了一下,慕言眼睫顫動,慢慢睜開了眼,日光透進來,他感覺不舒服,将頭埋進枕頭裡面擋了擋,然後是完全地清醒。
閻禅生漂浮在水面,注意到床邊氣體流動的改變,從入定的狀态醒過來,正好看見慕言從床上驚起。茫然地打量屋裡的陳設,又看向自身。
他的傷已經被包紮好了,背後的羽翅也收了起來,除去剛出塔時的舊衣服,身上換了一身嶄新的中衣,還有.....慕言手指一旋,比鎖妖塔充盈許多的靈力跳躍在他的指尖。
“這是...哪?”他不禁小聲問道,外面傳來嬉笑吵鬧的聲音,慕言視線轉向窗戶外面,迎着亮堂和煦又充滿柔和的光線,眼中不真實感明晃晃地表露了出來。
閻禅生欣賞了一會兒,又生氣他這麼長時間都沒看到自己,不滿地用胸鳍撲騰水面,等慕言的目光低下來沖向他時才滿意了些,慢悠悠地用輕紗似的魚鳍輕蕩了兩下。
慕言眼中茫然又不安的情緒在觸到它時,才總算抓住世界真實的一角,将自己從昏迷前的激戰中徹底地拉扯出來,然後露出既驚訝又慶幸的笑意。
“我原以為你我都要大禍臨頭,此時再看,你我都能平安無事,定是還有後福可享。”慕言伸出一隻手指點一點它濕潤的頭頂,又順着它的魚身滑下去翻看它的魚鳍,“你可有受傷?”
與其擔心我,你還不如先擔心自個的好,一條破魚也值得你廢些心思,難怪你的心像海一樣大。閻禅生心中腹诽,用尾部的輕紗掃過他的手指,又若即若離地遠離他。
慕言與它溫存了會兒,将自己的目光收回來,又瞥向了窗外,撐着上身過去伸手打開窗格,便看見三四個孩子在他窗下聚在一起鬥蝈蝈,聽見聲音回過頭,正好與他對上視線,像是發現什麼新奇事物似地眼睛猛地瞪大——
“白發仙人醒啦!白發仙人醒啦!”
“奶奶!那個仙人醒過來啦!”
“奶奶快來!”
那群小孩人小聲音可大,慕言意識到他們口中喊的仙人是自己,自己還衣衫不整的,連忙合上窗格,從床上收拾起身。
床邊的小幾擺得端端正正的一套衣服,幹淨有皂角香,慕言換上,又将腳套入床下的布鞋裡,正好合乎尺寸。
他一身藏藍的衣服雖是粗布麻衣,但幹淨整潔,慕言回身看了一眼床鋪,将自己弄亂的床褥重新鋪了鋪,又将被子疊了。
等收拾好後,門外傳來敲門聲。
慕言心裡略有幾分緊張,畢竟他已經多年未曾與正常凡人打過交道,此人現于他還有幫扶的恩情。但他面上什麼都沒表現出來,看上去很是泰然自若地打開門。
隻見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婦站在外面,胳膊上還挂着一個菜籃子,笑眯眯地矮身福了一禮。
“仙人安好。”
慕言趕忙扶起她,“不敢當,我并非什麼仙人,我名慕言。”
眼見這位嬷嬷頭發灰白,眉間眼周都是歲月的痕迹,雖說不知他是如何出現在這裡的,但是這樣年邁的凡人救他回來怕是不容易。
“嬷嬷不必拘謹待我,嬷嬷于我有恩,若嬷嬷有何困難之處,我即使力有不逮,也定會盡力而為。”
李老嬷眼睛不禁一轉,暗想這畫風倒是與太尊迥然不同,知恩知禮,也與傳言中嫉妒成性的小人模樣相去甚遠。
“你倒是品評起來了?”
腦中突然響起太尊的聲音,李老嬷身形一抖,向後避開慕言的手,語氣更加謙恭了一些,“不敢不敢,我等凡人哪敢以恩人自稱,我老嬷隻是僥幸遇到林中仙人昏迷,能救助仙人,實在是我李族的大幸!”
說話間,她眼角餘光向屋内一瞥,正正好看見太尊浮在水面上正幽幽地看着她,心中懼怕的情緒湧出來,倒真有幾分服侍仙人誠惶誠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