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禅生心中郁氣橫生,越想越感覺奇怪,擰着眉将慕言放到地上,改而拉着他的手。
慕言身高隻比他膝蓋處高一點兒,拉手時慕言得向上伸直胳膊,手指也隻能握住他指端的前兩節。他用疑惑的眼神擡頭望了怪人一眼,發現他也在看着他,隔着白霧他們或許已經對上了視線。
慕言移開目光,閃了幾下眼睛後專注去觀察鬼新娘的進展。
或許疑惑,但他不打算深究。
“面對一個不知是敵是友的陌生人你都能如此乖巧,倒真是學會了能屈能伸。”閻禅生哼笑道,語氣裡帶了幾分譏諷。
慕言聽在耳朵裡,眼眸微沉,握住他手指的力道松了些,就要将手抽出來,閻禅生反将之抓緊,“誇你你還不樂意,你人小腿短,若是在這虛境中丢失了,本君可不會管你。”
所以到底要我如何?
慕言深深歎口氣,眼神裡流露出幾分倦意,打算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鬼新娘身上。
恭謹玉攜她進郦國的都城上京,與郦國皇室一同在國子監求學,她為人溫潤豁達,課業卻不輸男子,騎馬射箭更是拔得頭籌,京城子弟紛紛與之交往,包括當時被朝臣寄以厚望的儲君,永昌女世子的名頭一時響亮京城。
但她待鬼新娘還是像之前一樣好,雖不愛钗粉珠缳,但還是會陪她一起挑選合适的胭脂水粉、錦衣繡裙。
“這是花錦樓新送來的螺子黛,聽說是最近上京貴女最稀罕的玩意兒。”伊沫對着銅鏡用螺子黛為自己描眉,一邊同一旁的恭謹玉說話,花顔月貌,好不美麗。
恭謹玉“嗯”上一聲,斜靠在軟榻上翻看膝蓋上的詩經。
伊沫鏡中看到,笑問:“殿下在看什麼書?”
“詩經,上面寫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她念完笑了一聲。
伊沫描眉的手停了下來,在鏡中看她嘴邊的笑意,眼裡小心地藏着自己的情感,回過頭,鏡中人變成現實中更鮮活俊俏的女子,她們此時在湖中亭,無人打擾,有微風從湖面中吹過來,吹起眼前人幾縷發絲。
“殿下說過,男女歡愛算不得什麼,但若是到了以後,殿下可也會為自己挑選夫婿?”伊沫問道,一句話問出口便惹得她傷心,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處。
“男子多薄情,又愛三心二意,伊沫是不願嫁的,但不出嫁的女子,隻能去山上出家做尼姑,伊沫體弱,如何受得了山上高寒,”她擡眸,已經有淚珠落了下來,眼神裡全是委屈,“殿下,我就不能永遠陪在殿下身邊嗎?殿下以後可會将我趕走?”
恭謹玉不禁滿頭霧水,起身掏出帕子為她拭淚,“我不過是念了一首小詩,你怎得想了這麼多?你不走,我自然不會趕你走,永昌王府家大業大,缺不了你的供養,至于招婿——”
她笑了幾聲,不以為意道:“我眼界太高,尋常人難入我眼,怕不得到了最後就要孤獨終老喽。”
她說得有趣,伊沫被她逗笑,眼淚也不流了,安慰道:“我陪着你,哪能讓殿下晚年孤獨。”
恭謹玉笑答一個“好”字,擡擡下巴指着一桌子的金銀玉飾,“不選了嗎?”
伊沫看了一眼,突然眼前一亮,擡手捏起一對最是簡單的青玉耳飾,在恭謹玉的耳垂處比了比,“此物與殿下很是相配。”
她想了想,“那這樣,這對耳飾花錦樓裡的管事說隻此一對,你一隻我一隻,算是你我定......算是你我的見證。”
她說完便擡手為恭謹玉戴其中一隻,恭謹玉來不及阻止便被她挨得極近,連身前柔軟的地方都挨在了她身上,呼吸交融,她口裡有茶香,恭謹玉不由屏住呼吸,耳朵慢慢變紅了。
慕言閉眸轉身,同時拉着身旁的人一起,離這湖心亭遠了些。
閻禅生覺得稀奇,這根木頭竟然懂了,試探問道:“感覺如何?惡心想吐?”
慕言頓住,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認同他這種說法,但并未開口說些什麼。
“你故意不跟我說話?”閻禅生擰眉,心中覺得奇怪,正想彎腰和他對峙,畫面再轉,由白天變成黑夜。
院中張燈結彩,裝飾着新婚的紅綢,屋内燈火通明,鬼新娘穿上了新娘的嫁衣,頭頂鳳冠,紅蓋頭半撩起,挂在鳳冠上,但鬼新娘臉上卻是慘淡一片,絲毫沒有新婚的喜悅。
恭謹玉推門進來,雖然已經盡力遮掩,但仍看得出他腳步虛浮,她看了一眼伊沫身上的喜服,閉眸忍耐,“把這衣裳脫了。”
伊沫擡眸看她,問道:“我好看嗎?”
恭謹玉沒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