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裡也沒有時間。時間一旦表現為空間,時間就不存在。所以叫‘無時之間’。”
“繞口令說得真溜。”
“我們體内的是内髒,詩裡說時鐘在我們體内。”
“内髒是時鐘?金門所在的那個酷似表盤的地方,内髒分明是刻度……啊,逆時針!”
希兒明白式涼的逆時針是什麼意思了。
内髒色彩即是這裡,“無時之間”的色彩。
隻有她把橙色的膽放上賭桌,橙色時空隻有她經曆。
她和式涼交換了肺,二人因此在紫色時空交錯。
每個色彩的時空都會過去,時間流逝體現為空間的縮小。
他倆說話時,這裡大小已變成原來的四分之三了。
她記不太清金門表盤上每個刻度都堆着什麼器官了,每堆的頂端的确是不同的器官,她無聊時總結過。
依剛得出的結論反向推導,逆時針依次是膽、肝、肺,簡直确定無疑。
“肺,紫色……紫色下面是,就在腳邊,頂上放着……好像是胃。”
希兒喃喃自語。
“等這個時空消失,下個時空是綠的,就驗證猜想是對的了。一定是對的。”
“你的逆時針是指什麼?”式涼問。
“詩裡事件的發生是倒序。先金門,再無時之間,再是我們跨過去,找到她。”
“可後面還有一首預言詩。”式涼敲敲第二塊石闆。
那首是穆恩背的,穆恩刻的,希兒完全給忘了。
“寫的啥?”
她拿過來讀:
一隻眼球下
溶解實體凝結精神
分離雜質
一隻眼球下
黑的我驗證
紅的我
轉化
拯救
拉引
召喚
金——
“為什麼會在神這段前面啊?”她抓狂,“難道找到神之後還有得折騰?!”
“問題是我們找不到。”式涼火上澆油,“詩裡說無時之間充滿色彩,像這種單一色彩應該不對。”
希兒愣了半天:“莫非,我們内髒各歸其位,方能時空統一,四人聚首,色彩斑斓,見到神?”
式涼點頭以示贊同。
“找到金門鑽出去,再賭,把内髒位置換對,可你不是說我們出不去時間,出不去這裡——悖論,我們卡住了。”
式涼再次點頭。
“逆時針轉完每個内髒的時空,之後我們會如何?”
式涼搖頭。
希兒沉默下來。
大不了就是個死嘛,也沒什麼。
“話說,你怎麼知道水淹到那金門會關閉?”
“塔在把我們向下趕。”
“沒了?”
“還有比較難以令人信服的一個理由,正如你那個不敬的比喻。塔的設置充滿了生殖意象。”
式涼在空中畫着倒錐形的塔。
“五百層以下是陰'道,以上是宮頸。金門所在的曲面空間是子宮。穿過金門的輸卵管,回到卵巢——無時之間。就是這裡。”
希兒訝然地四下望望,這個沒有一處不軟的地方的确像巢,内容物像卵子。
“必須向上,不能走回頭路、不需要吃喝拉撒,無論如何都不死,我想是因為我們成了沒出生的生命,生命的預先狀态。”
式涼繼續闡述自己不太成熟的猜想。
“待在子宮,無論如何都會被月經——即洪水——沖走、失掉生命。所以我們必須在這條時間流的周期結束之前,回歸位于時間流之外的卵巢,生命之源。”
在這屬于神的無時之間,式涼的詛咒消失了。
至少說明詛咒不是神下的。
“跨越死亡與生命的金門,就是母神的所在……”
希兒胸中回響着那幾節詩,有些着迷了。
“或許我的逆時針也成立。當前的處境不是終點,我們還有一節詩!召喚金!”
“是的。”見她燃起希望,式涼不禁笑了。“一切都在于時間。”
“我們是‘棄置的指針’,”詩句在她腦門唱誦,在她血管狂湧,“指針要在刻度間撥動。”
“而時鐘在——”
“‘時鐘在我們體内’!我們可以鑽回過去,重返金門賭桌,把内髒換到正确的位置!”
希兒激動不已,捶打着式涼:“你怎麼不驚訝?既然知道剛才不直說?”
“我在入口看到了自己,跟你說過的。我一直在思考回溯時間的可能。”
“于是你毫不神秘,沒有驚喜?其實你應該能加倍享受到此刻揭開謎底别有洞天的快樂啊!”
式涼偏頭想了想:“你說的對。”
忘情談話,時間過得更快,這點在這也不例外。
此方時空迅速收縮。
在即将消失的時空實施計劃不甚穩妥。
等待進入新的時空期間,式涼昏昏欲睡,希兒精神抖擻:“不過這件事注定是你去做嗎?”
“‘時鐘’得足夠大,那就隻能是路路。鑽進他體内在内髒間爬行……”
“這神聖的使命必然是屬于你的。你是我們中第二聰明的,我相信你。”
第二聰明的式涼微笑不語。
第一聰明的希兒不予計較:“但願你和路路的内髒有交錯。”
“但願。”
就是苦了路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