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奧昨晚跟他們玩得那麼愉快……
式涼咽下簡直要冒出喉嚨的笑和惡心。
到底是接受Y帝國教育長大的男人。
平日把戒律清規挂在嘴邊的主教們,此時不也都紅光滿面,衣衫不整,身子貪婪地扭動着。
縱欲的發紅的眼睛和噴張的鼻孔昭示着他們比侍奉上帝滿足得多的心情。
所謂的高等動物,國家要員,上位者,脫了層層疊疊的布就是一群秃皮公猴,滿肚子惡臭腸子。
廳堂中心擺放了一個餐桌。
侍從們流水般地上菜。
短發的大人們雖然神智不清,但還摘下面具,确認彼此的職階,謹守着位份尊卑入座。長發的去偏廳。
式涼重把鼻子塞上,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無數雙眼睛盯着,他不得不上前落座。
九道主菜緊挨着擺放在餐桌中間,厚厚的水晶圓罩扣在上面。
皇帝身邊的侍者高聲介紹烹饪工藝,式涼壓根沒聽。
随着介紹,一個個罩子被揭開。
看到那顆人頭時,式涼以為自己沒睡醒,或者這是什麼惡作劇。
頭發明顯是墨魚汁染的細面,臉像是熟肉塊拼裝的,所以它看上去還是漂亮的、栩栩如生的。
身旁的食客們則争前恐後地贊歎“她”面龐的秀色可餐,皮膚的吹彈可破,處子般柔嫩的組織……
九道主菜正好能拼成一個人。
侍者為他們布菜期間,他們依舊用各種華麗的言辭誇獎她是位令人食指大動的好女人。
而德薩四世非常得意。
式涼模糊從他們的溢美之詞中捕捉到一點信息,但他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懂英語了。
“她”是上個月剛為德薩四世誕下繼承人(德薩四世克隆人)的愛妃。
他們大快朵頤前的禱告,給這一餐的進食增添了祈福的意味。
式涼望着盤中雪白的肉。
他知道人肉是什麼味道。
原生世界抵禦妖魔的戰争中有過極度艱難的時候,他作為領袖和表率……可現在是在幹嘛?
這些人是要餓死了嗎?
是有守護全人類的責任壓在肩上不吃活不下去嗎?
飯菜裡有緻幻和令人精神亢奮的成分添加,他們沒注意到式涼離開了座位。
那些侍者如同機器人一般站在原地。
門外有士兵把守。
他揪出棉球扔在地上,尋着風和灰土的味道,發現一間敞開的帶有露台的房間。
靠近露台的位置有厚厚一層風沙,門邊也充滿灰塵。
通風一晚上就會變成這樣,應該是清潔人員的失誤。
站在與軟沙地一般觸感的露台,教廷以外的風景曆曆在目。
低矮、井然有序,被強烈的日光模糊了的城市在高溫中波動着,仿佛随時會融化。
天際的山上隻有些褐色的植被覆蓋,裸岩如蟻穴一般充滿孔洞。
式涼久久出神。
他入夢了似的不再思想,沒注意到逼近的腳步。
最終外面開關門的聲音還是把他驚醒了。
他以為不斷地開門和關門是有人在找他。
再一聽,激昂的交響樂之下的腳步聲十分驚慌,倒像是逃命。
式涼轉過身,腳步也停在了這間屋子前。
門沒關,穿過塵埃濃密的空氣,式涼看到了那個阿拉伯少年。
早些時候在人群裡沒看到,他沒再戴假發,披散着波浪般彎卷的油亮黑發,穿着半透明的裙子,裙裾染紅,不知是酒還是血。
他腦門因細汗而發亮,雙眼直勾勾地看着式涼身後。
式涼意識到他一直在找這樣一個有露台的房間。
他朝露台欄杆跑來,沖得很猛,修長的身體爆發的力量巨大,式涼差點沒拉住他。
稍微一松開,他就往那邊去了。
式涼将他推回屋内,張開雙手撐在難以關合的露台門間。
少年注視着式涼,眼神迷茫而仇恨。
式涼以為他是一時感情沖動的可能性很大。
現在看來沖動的是式涼。
讓他留在這個世上、這個國家、這個宴會裡,接下來他要經曆的難道式涼能替他嗎?
式涼放下手臂,讓出道路。
“抱歉,請繼續吧。”
少年不信似的,眼睛警惕着式涼,雙腿緩慢、沉重地邁進露台。
他在乳白色欄杆前停下,一陣風吹過,沙塵令他不住眨眼,高熱的汗濕的臉上沾了一層細沙粒,長發和紗裙亦随風飄搖。
他回頭看向式涼,眼中蘊藏着更深切的恨和責難,還有難以言喻的悲哀。
“我不想殺你。這要是個正常的世界,你是最不該死的那個。可惜這不是。”式涼說,“你若還想死,但是失去了那股沖動,難以動手,我幫你。”
然後他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