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什葉低下頭,許久沒作聲。
“我,不想死。活着利好那群惡魔,我也不想那樣。”
他口才不伶俐,沒想明白也組織不好語言,不過他還是盡力表達。
“我在欄杆前糾結要不要跳的時候,他們在尋歡作樂,我的死活在他們眼裡無關緊要,我也沒有力量與之相争。就這麼死掉,向他們施加的痛苦屈服,人生就在度過一個糟糕的晚上之後徹底終結……太可怕了。”
那時他看着遠方從未見過的荒涼風景,呼吸帶着細沙的風,身後還有人嘗試過阻攔他;
他感覺到自己腿的顫抖,軀幹的疲憊,剛被抓握的手臂的脹痛,每一根手指的位置,血流沖擊着柔韌的血管流經每一個收縮舒張着的器官——他感覺活着。
盡管對包括自己身體的一切都無能為力,他也萬分害怕這些感覺消失。
“死是屈服,但現如今活着也是屈服,我搞不清了。就算隻能這麼活,我也想活着,你又為什麼……”
式涼沒有回話。他搖搖頭:“你和那些魔鬼不一樣,你能毅然決然離開,比我勇敢。”
式涼望着他羞于與人對視的眼睛,與烏雲一般的黑發同色,那裡面有他活生生的生命,兼具着馴順和不屈。
他不知道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不是生命的結束。
他在逆境裡掙紮偷生是勇敢,原主違逆不可自殺的教義是勇敢,自己的離開不是勇敢,而是逃避,是能量不濟的心灰意懶。
懶得鬥争,疲于在乎,輕易放棄。
上個世界他不過順着神宮的規則,被危機牽着走。
随波逐流,得過且過。一味内視着自己,仿佛除了自己再無旁人,除了自身生命裡的危機再沒有挑戰。
殺死這個孩子很容易。
離開這個不理想的臨時的容身之處很容易。
救下這個孩子很難,給他一個理想的容身之處很難。
與世界安排給自己的身份、置于的錯誤環境鬥争很難。
他其實和這孩子口中的那幫魔鬼一樣,享受着身份便利,還有獨屬于自己的宇宙特權。
“我不離開這個世界的話,你能相信我嗎?”
少年擡頭,連連眨眼:“相信什麼?”
不知為何,赫什葉感到這張淡漠的面孔後仿佛有什麼開啟了,他藍得恬靜的瞳仁也突然令人感到驚險。
“我将接管你的人生。”
式涼緩緩起身。
“願意就跟我走。”
式涼分析出來的結果研究所尚還不确定,因此沒有貿然傳出消息。
按規矩,赫什葉屬于他。
他們勸他換掉赫什葉,就是怕他像今天這樣不由分說要帶走他們珍貴實驗體的情況。
他們找盡借口勸說阻攔、拖延時間。
所長給雄陽宮緻電。即使實驗可能是假性成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政府和教廷的關系向來複雜而緊張。
那邊還想确認事情屬實再往上彙報。
磨嘴皮子的功夫,拉德瓦尼主教和他的保镖已經強行帶着人上了直升機。
所長聽到消息,兩眼一黑。
他告訴那邊沒事了,底下人虛驚一場。
随後他把相關實驗員叫來,本來是不确定,今後統一口徑說數據有錯,報告也适當篡改。
他們紛紛拍桌而起,所長無所不為地做他們的思想工作。
當聽到拉德瓦尼主教與那孕夫的對話錄音,他還有一份原始報告,所長登時虛脫。
腦海中轉着雇傭黑客種種念頭,最後他決定聯系拉德瓦尼主教試探一下。
對方承諾不會聲張,并把賬戶交給他,讓他自己删除幹淨。
這就擺平了!
他甩了把冷汗。
隻有那個孕夫生下女孩才會成為不可撼動的事實。
據他所知,拉德瓦尼的瓶子一直未送達,那個孕夫沒有妊娠,帶回去又有什麼用,他們若想成功受孕繞不開繁育中心。
即使那個孕夫奇迹般的能夠産卵,自然受孕生了個女孩,雄陽宮追責下來,他也是照章辦事,沒有過錯。
要是剛才讓皇帝知道唯一一個女人落到教廷手裡,他鐵定飯碗不保;
他還跟雄陽宮通風報信,教廷也不會滿意他,估計他下午就會坐上去集中營的車。
他才沒有這幫科學家那麼較真那麼蠢,為一點可能性大呼小叫。
為帝國的未來也不值得葬送他的前程。
這個世界除了無聊就是不堪入目,如果不是怕宿主出幺蛾子,系統想挂機到下個世界。
下線兩個月,因為休眠欄初始默認兩個月,它懶得改。
上線時它十分忐忑,還好一切正常。
宿主就隻是入鄉随俗地有了個“妻子”。
最妙的是這個雙性男孩早該死去,如今不僅沒死,還正在轉化成女人,被宿主金屋藏嬌。
而宿主就像個勤奮養家的人那樣專注工作,東奔西走。
“宿主,介意我問一下你要幹啥嗎?”
“把赫什葉送到X聯邦。為此需要建立一個獨立政權。”
系統是不完全明白這話的意思。
“洩漏抓捕X聯邦間諜行動的内應是不是科波拉主教的孕夫?”
“……是。”
他怎麼知道的?為什麼提這個?
原主勤儉清廉,住在工作處,沒有置辦私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