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的腦子空白了一瞬間。
清道夫009,是第一次任職,第一次記憶重置,這些她都清楚。至于20歲,這個在奇異種中尚未到法定成年的年紀,她确實沒怎麼在意。
許知自己二十歲的局面可比現在糟糕多了。周邊人道德正常的都少,一句話要拐八個彎來說,溫柔刀更是層出不窮。
雖然她所在社會的規定,20歲也沒成年,但這條法律更多時候是個擺設。社會是不會留情的。
呀。這個看起來奇奇怪怪的非凡世界,原來還會特别關懷未成年人?
【話說回來……清道夫也不是人,也适用奇異種的法律?】系統發現了盲點。
許知的意識小人搖搖頭。
她倆固然知道,清道夫一不是奇異種,二不是人。是個受制于神的造物。但,這些奇異種并不清楚。前些天,遊訪的卡奇洛人還痛批清道夫一族呢。
“所以,怎麼了?”
未成年有什麼特殊福利嗎?要是心理咨詢,那暫時免了。
女人?女孩的尾音拉得長長的,試探的意味隻差明說了。
不需要這樣。向來是城邦去适應清道夫,适應他們言語的直白,适應他們對道德倫理的漠視。
被偏愛,永遠不需要懂潛台詞的家夥。
萊諾哼笑了聲,眉眼眯成一道彎彎的弧線,金色的睫毛垂下。
如果是平常,萊諾在許知面前笑得開懷,她的警惕心會拉滿。沒人會對在自己身上安監控的家夥持以好心。
但是,第一枚石刻極大地增幅了許知的感知。
是明亮、柔和的情緒波動,沒有敵意,沒有層層纏繞的算計。
【不會他今天真的是來給未成年奇異種做心理疏導?】
許知暫時隻找到了這個理由。
她有點驚奇,小孩的待遇格外不一樣嗎?那她得抓緊。
許知“哈哈”了兩聲,語氣沒什麼起伏,開門見山:“笑什麼?未成年有什麼福利嗎,或者限制。”
黑色的腦袋湊近了些,緊緊盯着他,有一種他不回答誓不罷休的陣仗。
順勢爬杆的清道夫啊。又機靈起來了。
萊諾哼了聲,往後仰:“我是說,不用緊張。”
“你才20,不用急于……把自己融入某個社會的模闆。”
他斟酌着用詞,最初想說馬薩倫,但是馬薩倫的風俗可是許知親自敲定的熱情、溫暖。
過高的謹慎、得了好處還要背刺,這些更多是政客的行事風格。不能腌臜事都丢給馬薩倫這個整體啊。不能髒污事,就想起嗨馬薩倫是個整體啊。
“清道夫不這樣。”
!
【啊知知姐,難道他?】前一刻,系統的繡線眼睛還是橫着的,現在就豎起了。”
許知橫了萊諾一眼。他的情緒沒有負向的變化,比前一刻更平和、輕松。
審問人可不是這個姿态。
萊諾學着許知發聲的方式,慢吞吞地拉長着音調。
“清道夫,直來直去的。”
同僚吐的苦水太多,花樣百出,還沒有邏輯條理,所以他現在隻能慢慢梳理。
“我給你講個故事。”
許知洗耳恭聽。
“馬薩倫從前有個政客,在預備競選理事。這時,調來了一位清道夫。剛好那一年,清道夫記憶重置,政客靈機一動,覺得無派系的清道夫是個好的拉攏對象。便送了她一面鏡子。”
“當時,人還沒造成交流工具。奇異種的公共交流頻道還隻有雛形。政客們給自己打造了單獨的宣傳頻道——載體就是特殊材料制成鏡子。裡面包含他們本人各種形式的政治宣傳,還會更新。”
“巧的是,當時那位清道夫住在倫勃朗附近的奇異種聚居區。這一下子,作為媒體的鏡子、公告欄、咖啡廳都有這位政客的身影。這位政客想,這麼多重影響,穩了。”
萊諾凝視着面前的人,她托着下巴在聽,眼神卻停在文件上。
“喂。”他戳了下許知的手臂,得到一個懶洋洋的眼神。
“在聽。結果呢?沒成功。”
“對。清道夫看是看了,但是,哪怕是記憶空白的清道夫,對于其他奇異種的價值觀、禮儀風俗,并不在意。”
萊諾以前會覺得這種做派自大且傲慢,現在卻希望面前人能更輕松些。
遊離在世俗規則外的清道夫,才20歲的清道夫,不該過早地被改變。這樣警惕,這樣謹慎。
明明她的先輩都那麼自在暢快。
吃了苦頭嗎?或者,族群的衰微,實實在在地影響了你。
女孩的眉頭皺起,也許在思索。而他有一種撫平她眉眼的沖動。
系統的算法極速運轉着。
【根據資料,鏡子傳媒時代是在40幾年前。另外,他講述的細節,不也太像故事。他想表達什麼,告誡?】
要許知說,系統的下一步疊代方向是配備一個情緒感知器。
假設有這個設備,它就能知道對面人沒有惡意。甚至……像同情?憐惜?還摻雜點好奇。
神明在上,如果不是探知的情緒确實如上,她很難想象萊諾有這樣的柔和的心腸,還是對着一個初來乍到的清道夫。
“你不是想說清道夫自大、目中無人吧?”
“有這樣的傳聞。”
“你可以學學同族前輩的風采。不用太拘束。清道夫的任期長着呢。”
許知“哦”應了聲,眼珠一轉:“既然我未成年”
她話盡于此,但對坐的倆人很清楚這個話題和她的意圖。
“這會老實了。”
萊諾的情緒終于正常了,開始向往常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