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諾挑眉。但對方壓根沒理他,“許知,你訂的花?”
“是的!給我一捧。剩下的花可以和其他人說一聲,有需要自取。”
一道白色的抛物線掠過,還正好落在桌中央。
砰——
門被重重摔上了。
清道夫麻溜地拆開了花束,折了一隻,放在胸前比劃。
“你這是要做什麼?”萊諾想,他好像總不清楚清道夫腦袋裡在想什麼。
“據說,在五月的卡奇洛戴花,會有好運加持。直到下一個五月。”
清道夫迅速給花别在襟前,萊諾理解她話意的間隙,一支花遞了過來。
纖長的手指拈着花莖,層層疊疊的純白花瓣微微顫抖,香氣撲面。
“按照他們的傳統,你收了這支花,我能得到”
“好啊。”萊諾接過花,有樣學樣在胸前比劃。
“……雙倍的好運。”
許知愣住,一時間心念百轉。她訂花純純别有所圖,贈花屬于順手。至于給萊諾,的确也要感謝對方有意無意的幫助。但預期打算是:萊諾插在花瓶裡觀賞。
他帶身上算什麼回事!
萊諾還在比劃,眉眼間有些苦惱,顯然沒找到一個合心意的位置。
當然啦。許知看他東挪西移都不知道如何評價。馬薩倫的着裝和她不同,前胸處有城市的徽章,徽章這邊自然不能放,别在另一邊,水波紋樣和這種形态的花卉并不搭。
其他位置?效果更次。
許知的目光停在萊諾的金發上,真誠建議:“你可以别在頭發上。挽一個低馬尾,花别在發間正好。”
許知在腦海裡模拟了下效果,淺金色的長發束成一縷,正對、側身交談時,發間的白色若隐若現。妙極。
許知很滿意自己的審美,上手給他演示了下,金色的發絲被她挽成一束。萊諾則似笑非笑“你很清楚?”
清道夫沒有這樣的束發習慣。總不能是她同事,萊諾回想了一通那些監管名單,五顔六色、鮮亮得奇特,也沒類似造型。
許知卡殼。眼神飄移,難得心虛。她總不能告訴對方:我上個工作的世界,有個人頭發就是這樣挽的,看着不錯。
溫熱的呼吸噴在萊諾的脖頸上,而握着他頭發的清道夫竟在走神。
萊諾微笑,系統覺得不妙。但跟它沒有半點關系,于是還有閑心點評他的精神力。
【哇,他的精神力也會躁動诶。雖然相比其他人,已經很輕微了。】系統感慨,它之前模拟奇異種視角,萊諾的精神力波動輕微得和人類無異,再算上他常年隐藏奇異種特征的習慣,同類都無法分辨。
許知絞盡腦汁想了兩秒,沒想出借口。松開頭發,拉開距離,正襟危坐。
“直覺。清道夫的直覺。”
那雙青綠的眼從上到下給她掃了一遍,沒說不信,但眼裡明晃晃的懷疑。
許知果斷地錯開話題:“對了,你準備說什麼?”
她明知故問。現在可是在卡奇洛,能和清道夫扯上關系的無非今天傍晚的比試。奇異種會議參會的可沒一個省油的燈,閉着眼感受都能知道,維克多最後那一下爆發不正常。
但知道也未必會說出來,這幫政客都在算數呢。許知能猜到這幫家夥的想法,她這個大大咧咧還擊,把這場比試隻看做“交手”的清道夫已經變成衆奇異種眼中的傻蛋了。
要不是萊諾臉色正常了,她甚至可以捏着嗓子唱幾句。無非是“在馬薩倫的任期結束了,之後去哪個城市?真看不起卡奇洛的影響力啊。”
萊諾不确定許知的想法。她正處在奇異種的過渡期,可能還不清楚這件事的代價。他這麼想着,不自覺看她的眼。
許知坦蕩地回看他,鎮定且自得。
她知道。
萊諾固執:“競技台下卡奇洛的反應體面。但是,這并不說明他們的真實态度。更無可能被你的武力打動。”
“絕無可能。”
這和給了卡奇洛一巴掌無異。倆人心知肚明。
“現在,清道夫是調任制。一個城市的任期結束,會去往其他城市。”
許知的起點很高,第一任是馬薩倫,後續調任也會優先去旗鼓相當的城市。但競技台這一拳,幾乎轟碎了平調的可能性。
剩下那一絲可能性……她了然,鴻蒙宴。
萊諾的氣息低沉下去,許知本想附和一下,但她實在太習慣清道夫的特權——直來直往,不用顧及别人。
萊諾試圖組織語言,盡量妥帖、委婉地說明目前局勢,但竟然無法做到。20歲,過渡期,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被惡意下套難道不還手嗎?
要是他二十歲碰上這種事,兩個窟窿算是客氣。
“不隻是卡奇洛。包括和卡奇洛牽扯深的城市、附屬城市,都會被排除掉。二十歲,奇異種都還在搜羅遊學地點。”
這些都是她本該擁有的選擇。他越說聲音越低。
萊諾正傷感着,卻聽到一聲輕快的笑。
許知湊近,模仿他低落的語氣,但不得要領,愉快的情緒溢于言表。
“你也說了。卡奇洛影響大,它有異議。遊曆時,周邊城市會拒絕我。”
“那如果,卡奇洛的意見,失去分量呢?”聲音壓得低,幾乎是氣聲。
那雙黑色的眼彎起,堅定地看向他。
萊諾驚愕,一瞬間失語。胸膛裡的心卻先一步迎合對方的野心。
等等,他倆究竟誰是懷揣野心的政客?
許知伸手,萊諾放上花枝,幾個呼吸間,頭發已經被挽好,一點瑩白隐在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