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醫摸了摸胡子,笑道:“老夫何時提過不救了?難得再見忘憂散,老夫不會錯過,隻是解毒期間,有關祝員外一切事宜都需聽老夫調配,二位可是同意?”
“同意!當然同意!”兄妹倆忙道。
“紙筆何在?老夫需寫藥方。”
祝英甯急急開門讓人去取紙筆,遊醫寫完,祝英台拿過,疑惑道:“綠豆?”
“老夫忘記這事了,小姐當初是誤打誤撞,找到了其中一味解藥。”
祝英台傻愣愣站在原地,“我當時,當時見爹吐得那麼厲害,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問題。後來,後來家裡還不讓吃綠豆了。”
“小姐不必自責,這殺手便是這般狡猾,洞察到病人家屬的心情。若你發現病人吃下某物之後會嘔吐不止,你會繼續讓他吃麼?”
“當然不會。”祝英台道。
遊醫繼續說:“停了此物,又繼續讓他服下□□的藥。明面上風平浪靜,内裡隻怕已是翻江倒海。”
祝英台越想越害怕。
“小姐,且放寬心,好在已經發現端倪,來得及補救。”遊醫寬慰道,“對了,還有一事老夫需提前告知諸位,這解藥服下去後病人會呈現不同症狀,或是嘔吐,或是高熱,或是旁的,還望你們能夠沉着應對。”
“實在氣不過,可以對老夫撒氣,但别打臉,老夫還想靠這張臉吃飯。”
屋裡三人又是緊張又是想笑,祝員外道:“先生還是這般風趣。能得先生診治,小老兒感激不盡,隻要能健康陪伴我這兩個孩子成家立業,老夫吃點苦又算得上什麼?”
“爹!”兄妹倆都快哭了。
遊醫笑道:“隻要渡過這場劫,日後多的是好日子。”
祝英台直點頭,而後親自出去抓藥,她可太害怕又會出事了。在她走後,遊醫以隻能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祝公子,請借一步說話。”
祝英甯的心一下子又提上來,戰戰兢兢跟着他出去。
“先,先生,不會是有什麼壞消息罷?”
“莫緊張,老夫隻是想着祝員外該好生靜養,就不好再待在屋裡打擾。不過,老夫的确有事想與祝公子說。”
“什麼事?”
“祝公子不是想查明是什麼人下的毒麼?恐怕現在就可以開始着手了。”
祝英甯如夢初醒,“先生,稍後就會有人來送藥了。”
“你讓送藥的人連着藥罐和未煮的藥材一并帶來罷。”
“好。”
祝英甯吩咐下去沒多久,負責送藥的丫鬟快步而來,将藥放在屋内桌上後,祝英甯按照遊醫事先列好的提綱問她問題,丫鬟一一答過,祝英甯擺手讓她下去。
遊醫先在瓷碗裡倒上半碗清水,放入蟾絲,碗和勺皆無異常,又把水潑掉,囑祝英甯倒藥。
祝英甯捏着藥罐上覆着的厚濕布,往碗裡倒出一部分藥湯,遊醫遵照原法檢測。
過去一會兒,祝英甯驚奇地發現蟾絲變成之前那種淡青色。再過去些時候,祝威帶了新買的藥罐回來。
“你回來時沒接觸過什麼人罷?”遊醫狀似随意地問道。
祝威道:“沒。而且我怕被人發現,還捂得嚴嚴實實。”
遊醫點頭,說道:“這副藥就在這裡熬,以防萬一。”
“我來吧。”祝英甯說,“我也挺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他們怕打擾祝員外休息,将把地點改到外頭小亭裡。
新熬出來的藥沒有任何問題,遊醫看完,說道:“藥材應當也沒有什麼問題。”
祝英甯道:“那就是藥罐有問題?”
他想起自己以前陪小姐一塊看過的一部宮鬥劇,拿着罐蓋去問遊醫,“先生,您看,會不會有可能是把藥下在這裡?等蓋子蓋上之後,水會因為沸騰碰到這裡,要是有毒,很可能就會溶解在其中。”
遊醫道:“看來小公子見識頗廣,老夫驗一驗罷。”
隻見他從随身小卷袋裡取出一把小刀,輕力刮下一些粉末,以蟾絲查驗。
查驗結果為正常。
“不在罐蓋?”祝威撓頭,“那會在哪裡?難道在内壁嗎?這更難下藥罷?”
遊醫道:“試試不就知道了。”
遊醫沿着藥罐内壁刮了一圈,檢驗之後,陡然冷笑一聲,“結果顯而易見。”
“阿威,你這嘴開光了吧?”祝英甯笑着調侃。
祝威道:“我去把那丫頭抓來,好好審問。”
祝英甯道:“你隻喊她過來就行,剩下的事交給我。”
“是。”
丫鬟過來,祝英甯問她在煎藥時可曾見過什麼人,她搖頭。
“那老爺的藥又怎會出問題?”祝英甯冷道。
丫鬟花容失色,直說不知情。
祝英甯聲音更加嚴厲,“我再問你一次,這段時間到底有沒有見到不相幹的人?”
“沒有,真的沒有。”小丫鬟吓得直掉眼淚,“老爺的藥我都是用單獨小爐熬的,熬過之後,藥罐也會被鎖進櫃中,鑰匙也随身攜帶,不曾遺失。”
“那就送交官府查辦。”
小丫鬟不住喊冤枉,被拉走幾米,忽然喊道:“我想起來了。”
“想起來就說。”
小丫鬟因着緊張,渾身冒汗,身子不住輕顫,“不久前,我将藥罐放進櫃子裡時,裡頭忽然冒出幾隻蟲子,我吓了一跳,不留神打翻裡頭存着的桑葚果醬,連着藥罐上也沾了些。”
“但這幾天用藥罐時,沒有看到那幾處污漬,想着是不是哪天不留神擦幹淨了,我怕公子責怪,就沒有說出這件事。”
“桑葚果醬?”遊醫好奇。
祝英甯道:“是我自己做的,先生要是感興趣,明日用早飯時可以嘗嘗。”
“然後呢?”遊醫問。
祝英甯眼神一定,“沾在哪裡?你隻要老實說,我自然既往不咎。”
小丫鬟壯起膽子,指了幾個地方,他們一看,所有地方都沒有她提到的果醬。
“我真的,真的沒有騙人!”
祝英甯道:“這個藥罐就先留在我這裡,我要好好研究,接下來你就先用這個新的,日後做事要小心些。今天的事就當什麼都不知道,若是有第五人知道,你當知下場。”
丫鬟忙稱是,帶着藥罐走了。
遊醫道:“看來已然破案,問題就出在藥罐上,而藥罐早就被人偷天換日。”
祝英甯說:“能出入廚房的,想必得是我府裡的人。而府内人員皆記錄在冊,找出那個人指日可待。”
“那人素來狡詐,祝公子還是小心為上。”遊醫說,“難題即解,老夫就先告辭了,一個月後,老夫自來府上複診。”
祝英甯跟着他站起身,“先生要往哪裡去?”
“算算時間,山中好些藥材也該成熟,老夫得去瞧瞧。至于診金,待複診之時一并給老夫罷。”
“那我送您出去。”
祝英甯贈了遊醫一筆路費,遊醫笑納,翩然而去。
“你怎麼不走?”祝威看着跟在祝英甯另側的少年,“你不是先生的護衛嗎?”
祝英甯才想起來這事,回道:“他叫蕭羽,是文才派來保護我的,你替他單獨安排一個房間吧。”
“不必,我睡屋頂就行。”蕭羽總算開了金口,說出他跟随祝英甯以來的第一句話。
祝英甯道:“好吧,要是需要房間就跟我說,我們家的空房間足夠。”
“是,祝公子。”
祝英甯轉道前往賬房,讓管家拿來家中記檔,他盤算如果是中毒十餘天,那就先從新來的人查起,檢查無誤,再去查老人。
而當管家喊來所有短工,在院裡核對名單時,其中卻少了個人,他又報了一遍名字,那人的确不在。
祝英甯拿過名單,單獨抄寫下這人名字,對蕭羽道:“你受累去介紹人那兒打聽打聽,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
管家道:“公子,這事交由我去辦就行。”
“我怕會有埋伏,他武藝高強,還會輕功,我更放心。”
管家稱是,出去找了個理由将那些聚集而來的短工們打發了。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蕭羽從外頭回來,說道:“此人身份是假的,介紹人并不識得,介紹信亦是僞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