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在小鎮上的存在感并不高,幾乎無人知曉他的來處與緣由,隻知道對方帶着自己的孩子,在一個大霧四起的天氣裡搬進了小鎮上。
之後便一直待在屋裡,沒人見過他的模樣,曾有人意外從小屋旁經過,依稀聽到屋裡奇怪的聲響,吓得他誤以為是什麼怨靈惡鬼。
夫人居住的小屋太過偏僻,半夜傳出點詭異的動靜,便引得小鎮婦人們的編排,流傳出“小鎮最偏僻的那件小屋裡,住着一個瘋女人”的謠言。
明明夫人是這麼的貌美,這麼的溫和,除去認不出自己的孩子,沒有任何的缺點。
甚至就連這唯一的缺點,也令羅埃爾感到無比慶幸。
即使他無數次厭惡自己必須冒充尤萊亞才能見到阿諾,但羅埃爾依舊會為此感到卑鄙的喜悅。
他無法詳細暢述見到夫人的心情。
但每一次的見面,他的心髒都在不受控制般加速跳動,離開之後又不停地想念,甚至夢境中也有夫人的身影。
羅埃爾口中喊着“媽媽”,身體親近着夫人,眼神追逐他所有的舉動,期冀着對方一直注視着他。
這些反應在面對羅埃爾真正的母親,鎮長夫人時,一點也不會産生。
他嫉妒尤萊亞是夫人真正的孩子,嫉妒夫人對着他喊着尤萊亞的名字。
……倘若他是夫人的孩子就好了。
在嫉妒怨恨的情緒中,羅埃爾這般想着。
3.
羅埃爾發現了車輪的軌迹。
在木屋前,那條凹凸不平的道路,長長的車轍從門口延伸至遠方。
羅埃爾來到車轍旁,蹲下身望着留在土地上的痕迹。
車胎碾壓過沙礫,留下的深深印痕與花紋讓羅埃爾感到有種莫名的既視感。
……像是曾經在哪見到過。
羅埃爾神色微愣,想到了自己的舅舅。
那個吝啬冷血的老男人。
他能來到這裡,敲響木屋的大門,最開始的源頭是因為聽到皮爾登說見到了他的舅舅——
「“我……我剛剛好像看到你叔叔從尤萊亞家那邊的方向過來。”」
羅埃爾猛然驚醒。
——奧狄賽見過阿諾。
一想到這個可能,羅埃爾便不由感到顫栗。
他來到這裡為了什麼?!
那個冷酷沒有人情的男人,沒有什麼比他的财産要更加重要。就連他的親身姐姐在他眼中也不值一提。
他想要做什麼?!他見過屋裡的夫人了嗎?!
羅埃爾猜測,他應該是見過了……不,奧狄賽肯定見過。
莫名來到這處偏僻的地方,以及被人為破壞的窗戶——沒人會無緣無故來到這裡,更何況小鎮居民口中流傳着的謠言。
奧狄賽見過夫人,甚至因為見不到對方而破壞了窗戶。
看着深深的車轍,羅埃爾猛地站起身,臉上憤憤不平。
他定然是貪戀夫人的美貌,然後搶走了夫人!
羅埃爾下意識忽略沒有一絲破壞迹象的大門,神色憤懑惱恨。
那個惡心的老東西,年齡這麼大還未有過婚事,估計還是個老處男!
羅埃爾一腳踹開身側的石頭,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氣宇昂揚地向着奧狄賽家中的方向快步走去。
4.
花房裡的溫度很高,阿諾很喜歡這樣的溫度,像是溫暖的春天一樣。
眼前的花卉種類很多,每一種開得都十分嬌豔。
但阿諾對它們并不感興趣。
在阿諾的眼裡,它們甚至沒有一塊蛋糕更吸引人。
視線輕飄飄地掠過沁着露珠的花卉,遙遙落在花叢中心位置上的秋千。
實際上阿諾是在看秋千旁吊起的鳥籠。
金色的鳥籠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紋,纖細的枝桠纏繞其中,繁雜枝葉間夾雜着幾朵月白的小花。
金色的……是黃金嗎?
阿諾不禁上前一步,伸手想要觸碰鳥籠,來确認是不是黃金制成的。
然而緊緊跟随在他身側的奧狄賽注意到他的視線,以為阿諾對鳥籠中的灰鳥感興趣,連忙上前幫忙提起鳥籠,為阿諾湊近些觀賞。
指尖與黃金的鳥籠微微擦過,阿諾的神情微愣,心情瞬間變得不美麗了。
他面色微沉,瞪着一旁的奧狄賽。
莫名被瞪的奧狄賽還沒來得及反應,甚至還以為這是在給他的鼓勵,更加賣力地為阿諾介紹籠中的鳥。
“夫人,這是夜莺,維吉爾和波斯詩人筆下曾提到它有神話般的歌喉,是我從一個遊商的手中花費了大量珠寶買下的……”
聽到價格,之前還不感興趣的阿諾瞬間來了精神,目光一轉不轉地盯着鳥籠裡的“夜莺”。
隻是這花費大量珠寶的“夜莺”着實平平無奇,甚至還有些醜陋。
灰撲撲的羽毛,纖細的外表,像極了普通的麻雀。
這讓阿諾不由懷疑奧狄賽在瞎編。雖然瞧奧狄賽的模樣,并不像是那種虛榮的家夥。
阿諾目不轉睛地看着籠子裡的鳥,伸出手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鳥的羽毛。
它看起來很乖巧,在阿諾伸出手時一動不動,安靜地注視着他。
奧狄賽提着鳥籠,微微擡高手讓阿諾得以更好的觀賞。
夫人離得鳥籠更近了些,高挑的鼻尖将要觸及鳥籠上纏繞的枝桠,正巧一朵花離夫人很近,就開在夫人右眼下方的部位。
灰綠色宛若珠寶的眼睛與月白的小花相得益彰,襯得夫人的外貌越發嬌豔,濃黑的烏發虛虛地攏在臉頰旁,看起來還有幾分的可愛。
夫人專注地看着籠中的鳥,羽睫輕顫着,瞳孔中倒映着灰鳥的身影,臉上流露出幾分好奇,手指輕輕撩撥着它胸上的絨羽,似乎在疑惑着這隻鳥的模樣。
就在這個時候,奧狄賽聽到了夫人的詢問。
“它為什麼不叫?”
阿諾有些疑惑。
不是說有着神話般的歌聲嗎?他還沒聽過神話般的歌聲呢?
但身旁的奧狄賽沒有第一時間回複他,而是微睜大眼,凝滞地看着阿諾因傾身而露出的一點白皙胸脯。
他并未能看見很多,但隻是稍微一點,也令他不可自拔地沉溺,甚至忽視了夫人格外平坦的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