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在下。

祁元辰手上帶着點濕意，輕柔的撫在林兆之眉骨處：“哥哥最近都沒睡幾個時辰，戶部的活都叫你一個人做了不成？”

回應他的是林兆之委頓的眼。

光是看着就覺得他不能再熬下去了。

祁元辰這幾日雖常夜來此地，卻從不做逾矩之事。他知道就算他真的纏着面前這人做了，林兆之也隻會面色不顯的順着他。

可每每看到林兆之這張憔悴臉，祁元辰便覺心中酸脹，什麼色心都抛出九天之外，徒留滿心憐惜。

又瘦了。

林兆之本就是清瘦的身形，這些時日一累，就連兩腮那些少的可憐的肉都凹陷下去。

形銷骨立。

祁元辰軟了脾氣，幫他收起文書：“早些休息，這些事有的是人愁，别事情沒成人先病倒。”

蠟燭被他吹滅。

“若你出些什麼事情，我又該去哪兒尋我的有情人。”

黑暗之中，祁元辰的聲音平淡，像是平常話。

的确是這混不吝嘴上的平常話。

可再怎麼聽都難叫人聽倦，林兆之指尖微頓，眼皮子也澀澀的，确也是困了。

“齊侍郎如今雖沒死，但他這麼久沒現身，那些人連把髒水潑到我身上的招式都用出來了，看來是真沒後招。”林兆之皺起眉，眉頭再次緊縮：“誰會這麼蠢？”

“我反而覺得是哥哥想得太複雜。”祁元辰歎口氣，知道林兆之心裡想不通就算是睡也難有安眠：“疫病來的又急又緊，正延誤了文冊入京流程。文冊不入京便不能重新錄入，不能重新錄入便不能推行改革。那些人吃進去那麼多，想讓他們把到嘴的肉分出去難如登天，其中有人铤而走險，想趁着這一下延誤來給自己拖延時間去擦屁股。綁架齊侍郎怕是頭腦一熱，昏頭了才敢綁他。可緊接着陛下便知道了消息，陛下不僅知道了消息還十分生氣。而放了齊侍郎的最佳時間已過，他們隻能拖着。”

祁元辰看着林兆之：“他們連給你潑髒水這個下下策都使出來了，想必是無計可施。”

林兆之正是皇帝身邊紅人，又在推行他提議的改革之中。齊侍郎是他派出去的，又怎麼會是他劫走的。給林兆之潑髒水無非是給他添些堵，算不得什麼。

他們拿準了江霖钰與林兆之之間交情不好，若林兆之有異，江霖钰定是第一個落井下石的。

這場面匍匐在暗地的世家愛看，皇帝也愛看。

至于齊侍郎，隻能說是生死有命。那個人要是孤注一擲，怕自己暴露而将齊侍郎殺了，那也算齊侍郎時運不濟，命該如此了。

林兆之頭昏昏沉沉，聽了祁元辰的話又道：“那畫像上的人正是我聯絡暗衛所需之人，怕是給我潑髒水的和綁齊侍郎的不是一夥所為。”

祁元辰愣了愣。

難不成是警告？誰這樣手眼通天。

林兆之心如明鏡，可又沒摸到底。

那人知道多少？

敲更聲響，雨在夜中停了。

“哥哥總瞞着我，你瞞了我好多事。”祁元辰唇劃過林兆之脖頸，滿語委屈：“我若想知道哥哥事，八成都是從旁人口中聽來的。”

“你想知道什麼？”林兆之向右一偏，避開了這略顯親昵的接觸：“什麼你不知道？”

他這話出口，視線明明并沒看向祁元辰，可祁元辰卻莫名覺得心虛起來。

難不成他收買下人叫下人彙報過來林兆之一日行程被發現了？

不能吧，他把偶遇次數控制的很好，絕不會叫人起疑。

“我早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林兆之語氣中也難掩疲累，他人陷在黑暗中，身上薄衣下空蕩蕩的，腰封在上面松散的挎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

祁元辰心念一動，竟從此話中聽出些無奈遷就。

“我錯了。”祁元辰認錯很快，也不管林兆之知道不知道自己的“惡舉”。

他原意本是想叫人替他監督着林兆之不要太不顧身體，後來又聽了那詳細彙報，難免動了見他的念想。

總之，他錯了。

林兆之好奇的擡眼看祁元辰一眼，沒細究他話下含義。

夜深了，是該睡了。

齊侍郎事情不決，明日又有他忙的。

祁元辰抱着他躺在床上，手中都能摸到林兆之的骨頭。

啧，怎麼這麼瘦。

他手掌遊離皮膚之上，反複感知皮下那硌人的骨頭。

林兆之工作起來便不要命，怕是得叫人時時刻刻守着，監督他好好注意身體才行。

祁元辰手放到林兆之小腹，那裡倒還有些肉，不至于像别處般硌人。

他在那裡揉搓幾下，惹得林兆之伸手推他：“别鬧。”

祁元辰不滿，手又向下。

“...！”

林兆之猝然睜眼，月光灑進屋子裡，正照亮祁元辰的臉。

這個覺究竟還能不能睡了！

...

......

次日早，下人照常前來給林兆之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