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場景和自身的狀态竟然在他毫無察覺中改變了。
溫子夜站起身,發現自己一身狼狽,衣衫褴褛也罷,身上各處還都沾滿了可怖的血迹,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旁人的。環視四周,此時此刻,他正身處一個味道不大美妙的牛圈之中,蓬頭垢面,渾身草葉。
“哎呀,怎麼辦,回來了呢……”
溫子夜笑了,發出意味不明的低喃,聽起來格外陰森。
這是一處小村子裡一戶小人家,牛圈就在那人家旁邊。溫子夜回過頭,發現那小房子的窗口還亮着點燈光,于是徑直朝那屋子走去。
“有人嗎?”
他敲着門問道。
房子内似乎有一男一女兩道聲音,他們腳步虛浮,均是凡人無異,聽聞有孩子大半夜敲門,便也不顧太多,就要來開門。
“小友,怎地一人——”
那應是一對夫妻,丈夫剛剛打開門,話尚未說完,就被溫子夜一道靈氣割破喉嚨,順着慣性跌落在地。灼目的鮮紅血液迸濺而出,那妻子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隻是驚恐愣住,随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
溫子夜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面無表情,反手又是一道靈氣,将那妻子的尖叫聲也停滞在黑夜中。
“抱歉。”
他這麼說着,卻壓根沒有看向地上那對夫妻一眼,反而直接踩着屍體,動作幹淨利落地進了房間。
好像跨越了一道無形的空間,溫子夜後腳剛剛邁入,僅一眨眼,再睜開眼時,視角已然變高,他照例低頭擡手,确認自己已經變為青年模樣,準确地說,是貴為魔尊的模樣。
本應是農家小屋的室内,此刻卻富麗堂皇,裝飾華美,俨然是一座豪華寝宮。溫子夜熟練地走向軟榻,半躺上去,身前的桌案上還有他喜歡的葡萄酒。
溫子夜拿起酒杯,酒液表面倒映出他如今的面容:眉目細長,神色溫和,一身白衣。看起來仿佛某個正道門派的大師兄,可靠而無害,甚至有種令人安心的詭異感覺,誰能想到這樣的他竟然是魔道十尊者之一呢?
他晃了晃酒杯,又忍不住笑了。被打破了平靜的液體刹那間扭曲了溫子夜的面容,使得那個本該溫文爾雅的笑容看起來那麼邪佞而陰暗。
“你似乎并不感到驚訝?”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酒液平靜下來,溫子夜看到了其上倒映出的另外一張臉,那是另外一個溫子夜,另一個……自己。
“心魔罷了,隻是沒想到我才到築基,你就忍不住出來了?”
溫子夜并不回頭,反而閉上眼,笑容不減,語氣輕蔑。
“錯了,我并不是你的心魔。”
另一個自己如鬼魅般閃身到溫子夜面前,他彎下腰,俊朗卻毫無表情的面孔越發湊近,看起來充滿了壓迫感。
“我就是你,我是溫子夜,但我并不是你。”
對方的身體虛幻了一刹,再次清晰時,又變成了幼年模樣的溫子夜。
“你是一個無恥小人。你殘害無辜,毫無同情之心;你自私自利,事事隻為自己而想;你陰險奸佞,利用你能利用的一切;你虛僞下作,永遠不會真心待人……”
“而我……我會長大。我會成為你,我會取代你……”
對方又幽幽地說着,語氣中充滿了怨恨。
空氣沉默了半晌,二人相視無言。
忽然,溫子夜忍不住笑出了聲,接着再也壓抑不住情緒,放聲大笑起來。他笑得渾身顫抖,肩膀劇烈聳動,癫狂得猶如一個瘋子。
“太有意思了……真是太有意思了!我,會取代我自己……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後合,而那個小孩模樣的自己卻隻是冷冷注視着,并未表現出什麼多餘的情緒。
溫子夜面上的表情突兀地一收,仿佛剛才并沒有笑過,陰沉的好像要滴水:
“好啊。”
但溫子夜很快又挂起笑容,或者不如說那溫柔的笑容就像焊死在臉上的一般:
“來殺死我吧,來取代我吧,盡可能的……使出你的渾身解數。”
“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