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輕狂面色猙獰。
但溫子夜卻無暇顧及,他的腦子裡隻剩下兩個字不停地回響:“子夜”……“子夜”……
明燈解釋道:
“日後門内弟子越發多,為師思索過後決定,叫大家名字以示區分,你若不習慣,吾也可以為你起道号。”
“不用,師尊就喚我‘子夜’便好。”
溫子夜忽然覺得有個師弟也不錯了。
誰要入門啊!這兩個人能不能不要這麼旁若無人!
肖輕狂抓狂萬分。
明燈又高興了,眼角彎起一點不易察覺的小弧度,他手指一招,一隻紫色熒光蝶便幻化入指尖,緊接着凝為真珠。
肖輕狂眼睛一下子瞪大,死死盯着那母親的遺物,卻見明燈手腕輕擡,那真珠便扔到了自己手中。
他……居然把東西還我了?
肖輕狂剛剛清醒後還頗為混沌的大腦終于稍微冷靜了一下,他想起被追殺那日,正是明燈将自己救下,而“師傅”暴露魔修身份之時,也是明燈力挽狂瀾,最後還把自己帶回門内療傷……
難不成,這個黑漆漆的矮子竟然真的和自己十分有緣?
肖輕狂好好的收起珠子,稍微有些不自在,這時明燈又說:
“輕狂,你修為倒退受人折辱,卻不曾自賤,此為傲骨;你珍視母親遺物,為此甚可拼命,此為有情;你信任他人,全心全意毫無保留,此為有義。”
“你已符合吾雙絕劍宗的入門标準,你可願拜入吾門下?”
明燈說得很慢,卻也很認真,溫子夜站在他身後打量着肖輕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什麼有情有義有傲骨,不就是媽寶傻子加缺心眼嗎。
肖輕狂踟蹰了一下,神色卻也正經起來,他躬身行禮,道:
“肖某謝過先生賞識,但在下對雙絕劍宗毫無了解,我已經受過奸人蒙騙,自覺心思簡單,不再敢輕信旁人,所以現在我想問……敢問貴門所秉道義為何?”
明燈在面對他人的問題時,總會認真的思考一陣,但面對這個問題,他的回答卻沒有半分猶豫:
“道法為公,世皆長生。”
肖輕狂又愣了一下,不僅是他,就連溫子夜都從未聽明燈說過這句話。
明燈緩緩走向肖輕狂,将他的腰杆扶直,說:
“自上古時期至今,吾雙絕劍宗一直修煉劍器雙絕,試圖以己身驅魔去穢,做世人中達者。”
“然而,修士再多,也難以對抗妖魔孽力,縱使以身殉道,亦無可救世人。”
“是以,吾便想到,既為‘達者’,自要‘兼濟天下’,若吾能讓所有凡人都有修士手段,那麼萬魔定當盡除,天下何愁不太平?”
要讓所有凡人都有修士手段。
肖輕狂擡起頭,對上明燈漆黑如深淵的眼眸,确認對方并沒有在開玩笑。
……這實在是太過瘋狂了。
修士之所以為修士,那自然是天資異于凡人,普通人根本沒有靈根,怎麼可能修煉?何況如今妖魔盡鎖于魔域之中,哪裡有這麼多邪祟要除,肖輕狂不明白明燈為什麼會有這種……稱得上偏激的想法。
溫子夜也微微皺眉,卻有種并不意外的感覺,當然,他想的就比肖輕狂更遠了:
若明燈真的想出了辦法讓凡人也都能修煉,那麼天地靈氣是否會不夠分配?各種天材地寶和法寶又當如何?那些可都是牢牢把控于大宗門和上層修士手中。資源總是有限的,每一個修士都拼盡全力為自己争取,财侶法地,如若不去争,怎麼能站到塔頂,俯視所有人?
況且自古仙凡有别,現今凡塵俗世更是幾乎都被修真門派把控,說得殘酷一些,凡人隻是修士的一種資源罷了,需要爐鼎了,去抓幾個凡人;需要幼童了,去搶幾個小孩;需要金銀财寶等俗物了,去凡間搜刮一通……
凡人就是要沒有抵抗能力才算凡人,可若是凡人都能夠拿起武器,甚至反過來搶奪修士的資源……
修真界豈不是要大亂?
溫子夜還捕捉到明燈思路裡一個詭異的點:明燈覺得修士沒法顧全所有凡人,那就讓所有凡人都成為修士不就好了。
乍一聽好像沒什麼問題,但正常人連自己都顧不上,哪裡會想着顧全所有人?而且明燈産生一個想法,便要去執行,好像完全不考慮可能會産生的後果。
溫子夜搖搖頭,卻是笑了。
自己是所謂的天道執棋之人,配一個兼濟天下的達者師尊,好像還挺搭的。
見二人都沉默,明燈也不說話了,就這麼直直盯着肖輕狂,試圖用眼神鼓勵這位未來徒弟,隻是看在旁人眼裡多少就有些滲人了。
好在這裡沒有旁人。
肖輕狂胡思亂想過後,心底忍不住湧起一絲豪情:兼濟天下人,這是沒人幹過的大事啊,這實在是——太酷了!
他正欲開口,忽然看見明燈身後的溫子夜沖他笑了笑,露出一個威脅的眼神,然後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個頗為眼熟的儲物袋。
這他喵的不是自己丢了的儲物袋嗎!
肖輕狂氣血上湧,開口就罵:
“好你——”
“——好耶!師尊,師弟答應了!”
溫子夜唰的一下藏起了儲物袋,又唰的一下來到明燈身側,高興地鼓起掌,把肖輕狂後面芬芳的話語盡數掩蓋。
看着明燈欣慰的眼神(肖輕狂其實沒看出來,事後由溫子夜解釋),肖輕狂無語凝噎。
他覺得這個門派可能有點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