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吃驚之餘更多的是喜不自勝,秦徊幾乎是用一步作兩步的方式從裡間奔向門口,取下挂在門拴上的銀鈴紫水精手串,在手上戴好,又卸下扣得緊緊的門拴。
深呼吸了幾個來回,平複好心情後才将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依舊是那張小孩見了晚上睡覺準會做噩夢的面具臉,隻是霸占了人家一夜的屋子,有些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顧忌,說話的語氣多多少少在氣勢上還是軟了一些,“你同意小姐說的條件了?”
男人颔首回應,他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衣服,馬尾高高束起,背着光,負手而立,整個人所散發出的氣息不再是瘆人的寒冷。
反倒有種… …落寞與悲傷?
怕賊首反悔,秦徊轉身便回屋收拾起東西來。
其實除了換下來的髒衣物以外也沒甚其它的東西是可以收的,但畢竟是住了一晚的地方,睡過的榻,坐過的椅,用過的盆… …
總之隻要是她接觸過的一切東西,理應統統都打掃一遍,她不想欠誰,也怕麻煩人。
走到貴妃椅靠着的那面牆前,牆角有個三角高案,彎腰拿起置于最下層的雞毛撣子,秦徊動作麻溜且熟練的先從書房區域打掃起來。
書桌後面的紫檀木南官帽椅她坐過,撣幹淨;桌上的《菜根譚全集》①其中最上面的幾本她翻開過,撣幹淨;硯台旁胡亂丢着一個被揉成團的紙——主要目的還是來收這張紙的。
紙上的内容是昨夜夢醒時分她胡亂寫的,這個不撣,得揉成團藏好,等出後便丢了。
從發現紙,再到處理紙的一系列行為都表現得無比自然,她自認為是瞞過了男人的眼,誰知下一秒卻聽見“你在做什麼”的問尋。
“時間倉促,隻能簡單打掃一番了,隻要是我碰到過的地方,我都會打掃幹淨,床榻上的東西也會換下來,隻是來不及… …”秦徊不慌不忙的解釋着,手上的動作還在繼續。
門口之人聞言,有些着急的大步跨入屋内,“别——”,他沖過去一把捏住了秦徊的手腕,“别動。”
好不容易這間房才沾染上了她的氣息,他無法眼睜睜的看她親手擦除掉這些痕迹。
這一動作及話語讓秦徊心裡頓時一咯噔,攔住她的力道有種沒得商量的意味在裡面,許是有他怕自己将他的東西弄壞的顧慮罷。
當然了,既有此話,她便順水推舟:“那我走後就有勞你自己打掃了”。
說着就抽回了手,将雞毛撣子歸于原位,又繞過男人來到貴妃榻上的矮幾前,抱起上面的髒衣物,轉過身後指了指穿在身上的粗布麻衣,客套道:“這個,多謝了,但我可能沒辦法歸還,雖不知是借了哪位好心人的衣服,但還是麻煩你替我向她道聲謝。”
“那我走了。”
“等等再走。”
屋子裡的兩人在片刻的沉默後異口同聲的開口說道。
秦徊以為自己聽錯了,又确認了一遍,得到的回答和第一次聽到的話并無二緻。
開始心慌了起來,莫不是這人真的反悔了… …
她有些不甘心,想再為自己争取一下:“我看還是不等了罷,從小姐被劫到今日已經過去四日了,家主定是急的火燒眉毛,你想啊,每多等一刻,都是你的損失,我早回去一刻,也能早日促成你想要的合作,是吧。”
對面的人不置可否,面具之下的那一雙黑瞳深不見底,卻始終蓄着不舍與無奈的複雜情緒。
他之所以會同意放她走,是因着昨夜有個人回來了。
與兒時的青馬竹馬久别重逢時他是欣喜若狂的,可喜悅過後他也逃不脫回歸理性的審判,若将棠兒強行留在他的身邊,他又能給她什麼呢?
他就是個以劫為生的匪,整天有了上頓沒下頓的,棠兒跟着他隻會過苦日子。
如今她雖為婢,可至少是光明磊落的,她能站在有光的地方肆意呼吸新鮮的空氣,能在蒙诏國那位“兵神”的庇護下安穩過日子。
若是跟了他,她便會變的如他一般,苟且偷生,隻能在見不得光的地方東躲西藏,隻能在他這根本談不上的庇護下提心吊膽的生活,最主要的是,她也會被人扣上匪寇的帽子。
他不願讓她承受這些,也不願放她走。
心煩意亂間何緻盼一人去了涅院後山的淨疫泉,也就是在那時,有人悄無聲息的來了。
“少主怎會在此處,可是又受傷了?”說話之人嗓音沙啞低沉,臉上戴有形似燕子的面具,身子與黑夜化作了一體。
淨疫泉裡泡着一個半.裸着上半身的人,他将頭瞥向聲音來源處的那邊,暫時抛開一切煩惱,嘴角勉強扯起一道微微上揚的弧度,道:“你都在此觀察我好半晌了,可有發現我身上有何傷口啊,陶叔?”
黑衣人縱身一躍,從泉水旁一丈開外的香椿樹林裡緩緩現了身,整個人牛高馬大的體型與肩膀上端着的那顆又小又尖的腦袋給人一種強烈的違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