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簡沉默了,過一會,她說:“20分鐘。”
說到底,朝簡還是不願意和嶽竟城交惡,畢竟兩人之間還有個孩子,誰是誰非都已經過去,沒必要搞得老死不相往來。
桑聆挂了電話,神情得意對嚴铮說:“你看,我就說這倆有貓膩,剛才一提嶽竟城,她立馬就換了副面孔。”
嚴铮摸着下巴思考,“我還是覺得不太對。”
桑聆沒理他的自言自語,自顧自地說:“不過嶽竟城身邊帶個孩子,多少有點委屈我們家小簡了,可惜架不住小簡自己喜歡。”
嚴铮說:“這種事你自己想想得了,可别亂點鴛鴦譜。”
朝簡換了身外出的休閑服,紮了個利索的馬尾,悄默聲出了門,一下樓,嚴铮的車已經在樓下等了,她拉開車後座車門,一上車就看見了車座另一邊的嶽竟城,正閉着眼休息。
也不知道嚴铮用了什麼離譜的理由說服他來的。
車上了路,朝簡坐了半天實在挨不住,腦袋一歪,睡過去了,但在車裡睡覺始終不如床上舒服,她迷迷糊糊眯了一陣就醒,一睜眼發現嶽竟城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醒了。
不過他日理萬機,這會兒還拿筆記本回複郵件,連擡個頭的功夫都沒有。
這麼忙還看什麼日出?
嶽竟城冷不丁側了一眼過來,動了動嘴唇,發來一句唇語——你有意見?
朝簡一驚:我可沒出聲。
嶽竟城又是一句唇語:我聽得見。
“阿城——”前面嚴铮突然開口,“半夜把你喊出來,不影響吧?”
朝簡又在腹诽,笑死,半夜人睡得正香,你說影響不影響?
嶽竟城也是這個意思,但表達得委婉,“剛把孩子哄睡着。”
嚴铮意外道:“小家夥睡得這麼晚?”
嶽竟城揉了揉眉心,“嗯,家裡的雞下了蛋,她今晚過于興奮了。”
嚴铮聽笑了,“原來是這樣,這小丫頭,真會折騰人。”
朝簡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了問:“……你還搞畜牧業?”
除了這個理由,她實在想不到那句“家裡的雞下了蛋”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主駕駛的嚴铮聽見這話,“哈哈哈”笑半天,回道:“這麼說也不是不對,小簡,有機會你上他家看看,很熱鬧。”
嶽竟城無所表示,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
車子到了山腳下,找到位置泊車。
由于幾個人出發比較晚,到了這裡時間已經不太夠,所以他們不打算徒步上山,幸運的是,四個人分别要到了兩台纜車。
朝簡和嶽竟城上了後面那輛。
此時遠處的天已經泛開蟹殼青,有緩緩掙破黑暗的趨勢,估計到半山腰,天就差不多該亮了。
嶽竟城剛才下車時把筆記本随手帶了下來,這會兒依然埋頭敲敲打打。
朝簡就坐在他對面,打量了許久。
纜車内的白燈映得他皮膚透着瓷冷,下壓的眼睫朦朦胧胧遮住了眼,顯出幾分深邃感,嘴唇淡而偏薄,給人一種疏離感。
朝簡想起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酒吧幽暗暧昧的燈影下,他也是這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但盯着酒杯的眼神卻莫名有幾分柔情。
那雙眼總是惹人誤會。
嶽竟城頭頂仿佛長了眼睛,冷不丁出聲:“你如果實在沒事幹,可以睡一覺。”
纜車外的山景輪廓如墨般靜谧,朝簡的語氣也一股懶懶的适意,“我一沒吭氣,二沒搗亂,不影響你吧?這樣你都有意見?”
嶽竟城終于擡頭看她,“你有話直說。”
朝簡張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下去,“算了,說了也白說。”
這招對嶽竟城沒用,他雲淡風輕“哦”一聲,低頭繼續忙活。
朝簡見他不上鈎,也不搞彎彎繞繞那一套,明說:“昨晚我考慮了很久,其實我們沒必要每次見面就跟仇人一樣。你看,工作中你跟我們實驗室有項目合作,生活中朋友之間有一些交集,還有……”
嶽竟城靜靜注視着她,不語。
朝簡清清嗓子,“你也知道,我一向喜歡睡懶覺。”
嶽竟城應道:“這麼久的事,我記不清。”
朝簡一默,繼續說:“我大半夜之所以願意出來,是想着借這個機會,或許我們可以改善一下彼此的關系。”
嶽竟城淡笑,“鋪墊這麼長,是為了孩子?”
朝簡十分真誠,“你怎麼這麼想我?我當然是為了你。”
嶽竟城往後一靠,胳膊肘抵住身後的欄杆,說:“那你就為了我,少動點歪心思。”
朝簡垂着眼做了個深呼吸,“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想着孩子的事,要不是你老在我面前提起來,我至于這麼蠢蠢欲動麼?這是你的問題!”
嶽竟城嗤道:“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麼?”
朝簡一口氣堵在心口。
看看這雙深情的眼,瞧瞧這張薄情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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