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話一轉:“隻是孤聽聞長春宮被封,不知陳公公這是何意?”
陳福笑笑:“殿下,老奴也隻是按聖上的旨意辦事。”
“父皇的意思?難不成是為了宮中那些莫須有的傳言?小人亂嚼舌根罷了,這樣的話,以父皇之明必不會信吧?”
陳福并不接這話,仍是道:“陛下的意思,老奴可不敢妄加揣測,隻知道按旨意辦事。”
太子臉色一沉,這個老狐狸,還真是滑不溜秋。
看樣子隻怕父皇真信了那些話,這可不妙。
“那可否請總管行個方便,孤想去看看母後。”
“這——”
陳福面有難色:“陛下下旨暫封長春宮,不許人出入,老奴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皇後娘娘畢竟是六宮之主,不過是封宮罷了,一應待遇也不曾削減,宮人也必會盡心伺候,正好讓娘娘清淨修養幾日,殿下大可放心。”
太子聞言也不好再說什麼,扯着嘴角笑了笑:“那孤就不耽誤公公伺候父皇了,先回去了。”
“恭送殿下。”
見太子走遠,陳福方直起腰來。
旁人不知道,可他伺候陛下這麼多年,陛下的心思還是能摸到幾分的。
世人都說貴妃娘娘受寵,可陛下待娘娘那豈止是寵,那分明是愛,愛極了才會如此。
那夜陛下看到貴妃娘娘遺容時,那種樣子,讓他懷疑陛下會跟着娘娘就此去了。
這些年陛下為娘娘做了曆代帝王都不該做也做不到的,天下人隻看到三分便說娘娘冠寵六宮,若是看到十分,隻怕史書上,又要多一位禍國妖姬了。
這次,皇後還能不能活着走出長春宮都是個未知數,他不讓太子去探望,也是一番好意,可惜這位太子殿下似乎不大領情。
罷了,反正他也年齡大了,做好分内之事就夠了。
自貴妃仙去後,宮中就有傳言說貴妃娘娘去得蹊跷,隻怕與皇後脫不了幹系,為此,皇後還打死了數十個宮人,可流言向來是堵不住的,這些話愈傳愈烈,甚至傳到了前朝。
朝臣們最近為着永甯長公主受封的事吵得不可開交,一向看不慣沐貴妃的杜相一派卻罕見地保持着沉默。
“父親。”杜清今日在官署又聽見同僚議論,好不容易下了值,匆匆趕回家,先進了書房。
“有話就說,猶猶豫豫的做什麼。”
“最近有許多人議論,說沐貴妃突然病重而死,是……”杜清有些遲疑,不知道這話出口自己會不會被父親扔出去。
杜鈞年放下手中的筆,看着面前低着頭的兒子,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再一次在心裡感歎:若非長子早早亡故,又何必他費心扶植這個不成器的庶子。
“說是你姐姐做的?”
“是。”
“謠言止于智者,這些話别人說就算了,你跟着摻和什麼,過幾日陛下消了氣就讓寒煙進宮去看看皇後,不該說的别多說,她最近聽着這些話想必心裡也不好受。”
三言兩語打發了幼子,杜鈞年才開始沉思,朝中流言他也有所耳聞,隻是以皇後的心性,這件事還真有可能是她做的,後宮女子,最怕的不是不得寵,而是愛上君王,哪怕位居中宮也不例外,皇後終究是看不開啊。
不管與皇後是否有關,天子心中必是有了猜疑,如今杜氏還在,他還在,天子輕易動不得皇後,隻是他又能在多久呢?當年之事,畢竟是個隐患。
入朝這麼多年,他手上沾了多少人命自己都記不清了,長子死的那日,素來溫柔的發妻甚至指着他破口大罵,說他喪盡天良,做過的惡事全都報應到了兒子身上。為此,他一直吃齋念佛,可宦海沉浮,又有幾個人是幹淨的,他出身寒門,若不心狠一些,又怎麼能有杜家今日的煊赫。
當年皇後無寵,陛下過于偏愛貴妃,皇後曾不止一次抱怨過,擔心貴妃生下皇子威脅到太子,他當時是怎麼說的?
——為父明白你的苦楚,若你的夫婿是尋常男子,如此冷落于你偏寵妾室,為父必然替你做主,哪怕讓你和離也不會叫你受欺負,可你不是尋常人家的主母,你是皇後,是六宮之主,是大魏萬民之母,你的眼界,便不能局限于這一宮一室之間,必須要有母儀天下的姿态和氣度,要有容人之量。
可惜這些年來,皇後始終聽不進去,依舊和後妃鬥來鬥去。
有朝一日他若不在了,隻怕皇後和太子,難以掌控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