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浦道:“是在下聽說紀世子于書畫上頗有造詣,正好近日新得了幅畫,才邀紀世子過府品鑒一二。正好殿下也在,二位稍候,成浦這就去取畫來。”說完便匆匆走了
崔心若怕元曦覺得自家大哥禮數不周,便解釋了一句:“家兄向來如此,愛書畫成癡,若有怠慢,還請公主見諒。”
元曦笑道:“崔公子真性情,倒頗有名士風度,令人敬佩。”
紀止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了元曦,如何肯放過這個機會。
“崔姑娘,方才令兄走的太急,在下沒來得及說,前幾日令兄向在下借了本書,可否勞煩崔姑娘找個人去書房替在下取來?”
崔心若聞言道:“書房重地,一向不許下人進入,既然是紀世子的書,心若親自去取吧。”
“如此,便有勞姑娘了。”
崔心若一離開,紀允洲神情便正經了不少。
元曦接連看了兩場變臉,倒是覺得有趣:“人也支走了,紀世子有話不妨直說。”
“阿曦待我當真冷淡,就不顧過去的情意了嗎?”紀允洲垂着眉眼,似是頗為失落。
元曦不見他時尚能冷靜分析,此刻見他如此模樣,雖然明知做戲的成分更多,卻還是忍不住卸下之前的冷淡,低聲喚了一句:“允洲哥哥。”
紀允洲猛地擡頭,唇邊的笑意怎麼也壓不住:“還是如此聽起來順耳多了。阿曦,雖然你我如今身份變了,可紀止待你之心從未變過,在皇覺寺裡怎樣,今後也會是怎樣。”
說完盯着元曦,眼神亮了起來。
他上次便想告訴他了,今日總算說出來了。
元曦一時有些無措,從前,她每年最開心的時候就是上元,因為上元時允洲哥哥會帶她去逛燈會,看煙花,給她買糖葫蘆。
人群擁擠的時候,允洲哥哥還會一直牽着她,那是元曦離宮後再未感受過的溫暖。
可如今,身份驟變,縱使他說的再好聽,她再貪戀那份溫暖,也不敢輕易相信他。
見元曦不語,紀允洲眼中光彩暗了下去,縱然明白她的顧慮,卻也隻覺得心中刺痛。
不過他紀止可從來沒學過放棄,相識已逾十年,他一年年看着她長大,絕不能接受這般的疏遠。
“阿曦,我幾日後就要離京了,到時候,你能來送我嗎?”紀允洲看着元曦,眼中暗含着期待,還藏着一分不易察覺的祈求。
元曦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要走,難道他上京的目的已經達成?
想起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元曦還是決定要親口問問他:“允洲哥哥,你能告訴我,你這次來盛京,到底是為了什麼嗎?”
紀允洲沒料到元曦當真會問出口,忍不住一喜,這是不是說明,阿曦待他還是有幾分信任的。
隻是——
洛景和說得對,這些事,不能讓她知道,至少此時不能,否則元曦就會陷入兩難之境。
思忖片刻,紀允洲笑着湊近元曦:“阿曦是在擔心我?我來盛京有兩件事。”
元曦提起了心,接着問道:“哪兩件?”
“一是姑姑身子不好,父親不方便前來,就讓我來看看姑姑。”
元曦盯着紀允洲:“那二呢?”
“二嘛,自然是為了你這丫頭了。你突然失蹤,杳無音訊,我的人怎麼也找不到你,我如何能不擔心,這不,一騰開手便親自來盛京尋我的小阿曦了。”
元曦臉上的表情漸漸消失,紀允洲看得分明,心中隻覺如刀割般難受,面上卻不露半分,仍是抿唇笑着,隻看着元曦,仿佛眼裡隻裝得下她。
阿曦說過,允洲哥哥笑起來最好看了。
那阿曦,允洲哥哥笑給你看,你不要怨我好不好。
紀止仿佛不經意般問道:“阿曦這麼問,是覺得我為何而來呢?”
元曦沒答這話,倒了杯茶,茶水傾瀉而出,落在杯中聲音清脆,元曦的心随着茶水漸漸靜了下來:“紀世子風流倜傥,來盛京不過數日便有了不少紅粉知己,到時想必不缺人相送。本宮不喜歡熱鬧,就不去錦上添花了,在此以茶代酒,祝世子一路順風。”
也是,江夏王所圖的是江山社稷,天下至尊,而她是當朝最受寵的長公主,他們立場不同,怎麼看,紀止都不過是做出了正确的選擇。
她隻是,有些難過罷了。
崔心若回來時,元曦已經不在了。
那位紀世子不知從哪兒拿了壺酒,坐在方才永甯長公主坐的位子,自斟自飲着,身後崔成浦捧着畫卷過來,見亭中情景納悶道:“永甯長公主人呢?”
紀止頭也不擡,聲音冷淡:“走了。”
“怎的突然走了,我這畫才剛拿來啊?”
倒是崔心若見紀允洲這般猜出了幾分,便扯了扯崔成浦的袖子,輕輕搖了搖頭。
“在下突然想起來今日還有些事未辦,也先告辭了。”
紀允洲交代了一句,也不待二人說話,便自己朝出府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