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一番繪聲繪色、連說帶比劃的故事,元曦和細辛此時臉色也跟那臉譜似的精彩,主仆二人對視了一眼,齊齊笑出聲來,元曦捂着肚子靠在軟枕上,笑得直不起腰來,細辛也笑得快岔了氣,指着竹苓道:“你、你真是個活寶啊,我看你啊也快找個地兒支個攤兒,就說這故事,保管哪家說書先生都不如你生意好。”
竹苓氣惱,拉着細辛就作勢要掐,細辛邊笑便躲開,元曦笑了半晌,此刻倒是很想見見紀允洲,再讓竹苓當着他說一遍,那場景,必定有意思極了。
這傳聞自然也進了紀允洲的耳朵,他咬着牙,說的話像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似的:“去給我查!這話是誰傳出來的!”
而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此時則是被堵在了家門口。
宜甯公主穿着身小太監的衣服,紅着一雙眼像個被抛棄的小兔子一般,正蹲在洛府門前的樹下。
洛景和剛從外面回來便看見那兒蹲了個人,他眼神不錯,一眼便認出了宜甯,緩步走了過去,彎下腰,溫聲問道:“公主這是在做什麼?”
宜甯聽到這聲音飛快擡頭,半晌沒說出話來。
洛景和對她笑了笑,道:“蹲久了腿會麻的,公主先起來吧,有什麼話進去說。”說着将一隻手遞到了宜甯面前。
這手修長如玉,指甲也修剪的幹淨整齊,宜甯的臉又是不争氣的一紅,将手輕輕搭了上去。
洛景和微微一用力,就将宜甯拉了起來。
待宜甯站穩,他道了句得罪,收回了手,轉身朝府中走去。
宜甯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蜷起的指尖還殘留着方才的溫度,離得近了,她甚至能聞到洛景和身上淡淡的香氣,他應該是剛從父皇的太和殿出來,這香是太和殿中常點的。
她的心一下一下,仿佛要跳出來了一樣。連面前的人何時停了腳步都沒發覺,直直撞了上去。
直到洛景和轉身低頭問道:“可撞疼了?”
宜甯愣愣的搖了搖頭,洛景和忽的輕笑了一聲,如同城外的春水般潺潺,宜甯看着他,隻覺得這盛京的春天果然來了,真是好看。
洛景和連喚了兩聲她才回過神來,擡眸撞進了他眼裡。
不知怎的,宜甯腦海裡忽的冒出一句詩來: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這洛大人的眼睛,當真是如星如月,流光皎潔啊。
被宜甯這麼直直的盯着,饒是洛景和一向清心寡欲此刻也悄悄紅了耳朵,見宜甯公主發着愣,他不得不微微提高了聲音:“宜甯公主?”
“啊?”宜甯終于醒悟過來,想到方才自己竟然盯着洛大人看了這麼久,隻覺得耳朵快要燙得不成樣子了。
“下官是在問您用過午膳了嗎?”
宜甯果斷搖頭:“沒有。”
洛景和請她到廳中坐下,又吩咐下人備了午膳,宜甯不肯自己吃,洛景和無奈,吩咐人添了碗筷陪她一同吃着。
宜甯在洛府待了好幾個時辰,與洛景和一同吃了飯,還一同下了棋,天色将暮時才離去。
直到離開洛府,宜甯也沒想起來自己今日到底是來幹嘛的。
倒是洛景和猜到了緣由,本想解釋兩句,但看宜甯公主一直沒問,怕貿然解釋她會覺得唐突,便也作罷。
元曦正聽竹苓講着各個茶館的不同版本聽得津津有味時,有丫鬟領着宜甯進來了。
元曦見她神色恍惚,面色潮紅,驚奇道:“你這是打哪兒來啊?怎的這副樣子?”
宜甯找了個地兒坐下,擡頭看了元曦一眼,并未答話,元曦啧啧稱奇:“這面帶春色,嬌羞盈盈的樣子,莫不是去了洛大人府上?”
宜甯這才開口應了一聲。
元曦今兒個倒聽了不少好戲,現下有了送上門的,自然不肯放過。
竹苓動作迅速,端了盤瓜子放在了元曦手邊。
宜甯紅着臉說道:“今日去洛大人府上,同他一起用了膳,還——”
三雙眼睛齊齊盯着宜甯:“還什麼?”
“還同他下了棋。”
元曦歪着頭:“沒了?”
“沒了。”
那你這是嬌羞個什麼勁啊?
元曦歎了口氣:“這就值得你開心成這樣了?我還以為你同洛景和表明心迹了呢。”
竹苓心直口快,幽怨的道:“那宜甯公主也比殿下您強啊,人家還一起吃飯下棋的,您也就隻能聽聽說書了。”說完猛地捂住了嘴,含糊不清的道:“奴婢什麼都沒說。”
元曦瞪了她一眼:“怎麼?本宮嫁不出去你倒是比本宮還着急呢?”
竹苓跟個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奴婢不急,一點兒也不急。”
元曦習慣了她這樣子,也不願拘着她,竹苓雖然平日裡口無遮攔,但關鍵時刻嘴還是很緊的。
殿中已經點了燈,燈光暈黃,照在宜甯的臉上。
她今日,褪去了平日裡的小心翼翼,整個人都顯得靈動了幾分。
雖然元曦一直覺得洛景和不是宜甯的良配,但看宜甯這副樣子,隻怕這心是收不回來了。
也是,這種東西,要真能說給就給,說收就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