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上車時，官灼拉住了沈知安說：“能找一天和你聊聊嗎?”他眼神很認真，甚至表情有些嚴肅，“拜托了。”

沈知安怔然，也認真地點頭。

莫約過了很多天，沈知安收到了官灼的好友申請，因為有了鋪墊，沈知安同意了，他們聊天很冷淡。

官灼：七天後?

沈知安：地點。

官灼發了一個地址，是一個餐館。

宮灼：中午十點?

沈知安：行。

這就沒了，沈知安認為自己裝高冷特别成功，勾了勾唇把手機收好，拉開車門和程泠陽一起下車，走到家門口，程泠陽幫他打開門，沈知安一眼看到坐在沙發上敲筆記本電腦的沈澪茋，愣了愣，“你偷我家鑰匙！”

沈澪茋坐直擡眼看沈知安，“你爸給我的，我和你們說幾句話，坐過來。”

沈知安莫名其妙，問：“不能電話？”他坐了過去，程冷陽呆了幾秒重下頭坐在沈知安旁邊，他擔心的這一天來了。

沈知安什麼都沒感覺出來，還沉浸在程泠陽剛才親了他的開心的情緒中，連帶看沈澪茋都順眼了不少，“你說吧。”

終于要和我擔白了。他想。

“考慮過未來麼?”沈澪芪問，看了眼兩人然後垂下頭繼續看筆記本電腦，并不在意答案，自顧自繼續，“雖然都是及時行樂的人，可程泠陽，沈知安有權知道你的事吧?”

“我做為一個父親，也有必要讓我的兒子不被你完全蒙在鼓裡。”

場面一下很凝重，自從沈知安喊了他爸後，沈澪茋就展現了爆棚的責任心。沈知安看向程泠陽，程泠陽垂眼，半晌點頭。

“對不起，安安。”

沈知安心裡突然很慌，眼不動聲色顫了顫，手抓緊了衣角。

“沈知安，想聽聽嗎?”沈澪芪問

沈知安愣住，搖頭逃跑似地上了二樓，重重關上房門，他的背抵住門，滑落下來，坐在了地上。

手指點了很久才點到源沁的電話，響了三聲就通了吧，可沈知安感覺過了很久，他不太适應這個轉變。

他好不容易接受程泠陽回來，源沁交男朋友，有孩子…這些破事，為什麼，又是對不起，沈知安不可抑制地哭了，就算不知道對不起的内容，看周圍人的反應也也可以猜到，壞事又來找他了，他才忍住沒提刀殺諾則崖，為什麼?程泠陽又說對不起，有什麼可對不起的啊。

“喂?咋啦。”源沁試探地問，因為聽見了哭腔。

“嗯。”沈知安喉中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另一隻手抹去眼淚。

“怎麼了嗎?”

“程泠陽好像和全世界搭夥瞞了我件事，”沈知安壓抑着哭腔沙啞地說，源沁沒接話，等待下文，沈知安頓了頓，說：“還挺嚴重的，剛要和我攤牌，我跑了。”

“嗯，聽聽呗，又不吃虧，還哭，要不你讓程泠陽和我說，然後我和你說？”源沁大緻了解為什麼打她電話了。

“不要，不告訴你。”沈知安想了想說。

“你不識好人心。”

“這種大事怎麼可以你先知道。”

“什麼級别的大事？我幫你揍他怎麼樣。”源沁早就想試試了。

沈知安忽略掉後一句回答：“沈澪茋在客廳，還有程泠陽。”他雖然又重新叫沈澪茋爸了，可十多年的習慣還是讓他在和别人說話時叫沈澪茋大名。

“那可真是，拿點紙擦擦眼淚，哭成sb了吧，我還有事，挂了，記得，聽聽這事，然後和我講哦。”

電話挂了，沈知安起身去拿紙擦淚水，源沁這一次還挺溫柔的。

沈知安聽進了這一句，歎息“奇怪的人，命運得不到公平對待啊。”

沈知安聽着敲門聲，心中五味雜陳，緩緩開了門見程泠陽的人，側身給他進了房，又關上門跌坐到了自己床上，語氣特拽，“說。”

程泠陽輕笑，從一旁拿了張椅子擺在他面前坐了上去，神情自然。

“爸他回去了，接下來别打斷我，可以嗎?”程泠陽試探着沈知安，手不自在地撩了把頭發，沒敢看沈知安。沈澪茋走時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把我兒子哄好，不然我看不慣。”語氣還挺欠揍。

要哄好沈知安這事有點難，程泠陽覺得自己很卑鄙了，他又要騙沈知安了，盡管大部分是真的。

“哦。”沈知安耐心地等他開口，伸手抓住了枕頭抱着，如果可以，沈知安想戴個耳塞，他講他的，自己發自己的呆。可源沁的話從腦海中冒了出來，他一咬牙，抿唇安靜等。

“其實沒打算告訴你的，還想玩個失蹤，但被你爸發現了我也沒什麼辦法，你聽完随便打我我。”他依舊用他溫柔的腔調說話，沈知安把臉埋進枕頭裡，聽着程泠陽說：“

我媽生我時難産了，程…我爸選了保大，可最後我還是出生了，身體不太好，什麼都要靠機器，醫生說我活不過三個月，爸就把我丢進了一個國家實驗裡說：‘反正橫豎是死，不如給國家做點貢獻’，實驗裡挺安靜，我不太記得了，當時才幾周大，那裡面還有你奶奶，不過我沒太了解是什麼實驗，後面實驗挺成功的，可能，于是我多活了幾年，躺在一個冰冷的實驗，可能三四歲?我還不會說話，不會走路，從沒人教我，聽的最多的應該是實驗結論，我連天空都沒看見過，那時以為世界隻有四個小房間這麼大。”

他說着看向窗外，眼神中流露出向往。

“講個冷笑話，我學會的第一句話是‘重來’。”程泠陽冷笑了一聲，擡手給沈知安擦眼淚，“我當時可能還很開心，實驗結束後身體和常人差不多了，但我也能意識到還是有不同的，那時是五歲，出來後被爸丢去了軍隊裡養，從小到大我也不知道我有父母，還有個剛出生的弟弟，就進了軍隊。

“大概每周會去醫院裡檢查身體，本來就是實驗出來的實驗體，會有很多眼熟的人記錄數據，這些是機密，我也不太能随意看，那些人有時會和我說‘身體會強些，命倒是十多歲頂天了’，我當時挺知足的，從隻有三個月到十幾歲。

“在軍隊裡日子還行，都想着我才幾歲關照一下我，不過十歲時，我看見了親生父母來找我，我當時一點也不想見他們。

“他們隻生了我，給了我活路，沒再管過我，我甚至更喜歡那位小時候給我注射藥劑的姐姐，她會哄我，會和我說話。而父母就這麼來了，以為我會歡天喜地，知道我人生很滿，圓滿什麼?他們就是因為程淮月的一句想找哥哥來的，我不傻。無論之後對我多好，我也不想回頭看他們，之後照樣在軍隊裡，偶爾程淮月會來，他有天給了我個手機，教我玩遊戲，還教我充錢了，反正拿着錢沒什麼用，我樂意時就會充。

“十七歲時吧，不是和你談戀愛了，哦，對了，那個實驗又搞了什麼，十五的時候去躺了兩年，出來差不多混了個官當，就是其實越了個級，考了個高中畢業，我爸關系戶。說回來，沈知安，和你談戀愛挺開心的，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父母什麼的我不在意弟弟也沒關系，我隻有你了，可是，我活不長了。

“我有點急，看着你分享了的校園生活，為了融入你，我找了個理由去讀高中，體驗了大半學期感覺還行，你又拉黑我了，我不太會這種，頭一熱轉去了你那，然後期末都沒考就走了，有個挺急的境外任務，要斷通迅挺久，當時慶幸，你向我提分手了，我身體又不太行了，可能會死，幸好最後沒有，頭發變白了，一直沒告訴你，是實驗的副作用，我好難過，沒忍住回來了，想讓餘生裡全是你。

“可你餘生裡似乎不會有我了，我是不是很自私，沈知安。”

“可我真的，隻有你了，我人生裡，隻有你肯說愛我，真心的說我愛你。”程泠陽垂頭默默地哭，哭腔很濃地說完，沈知安聽完，淚水打濕了大半枕頭。

“我愛你，我愛你。”沈知安嘴中喃喃，他的想象力是很豐富的，而且，程泠陽說他活不長了。

“對不起，沈知安，我之前在想快死了就一聲不吭走了，讓你恨我一輩子。”程冷陽上前輕輕摟住了沈知安，“我是不是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