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嗔才敢拿出手機欣賞起自己剛剛偷拍到的隋曼的照片。

那時，她還沒換下那條裙子。

正轉身要回換衣間換下。

自己忍不住拍下了她穿着裙子的背影。

即便沒有臉。

他還是覺得很美。

他後悔自己沒有當着她的面誇贊她穿得好看。

沒有跟她說一句，她今天真美。

晚上。

别墅一樓的花園裡很是熱鬧。

兩三隻蟋蟀從一處灌木叢跳到另一處灌木叢。

揮動着翅膀，演奏出了一曲美妙的交響樂。

安嗔炎熱難忍，進去浴室沖涼。

他任花灑裡的水噴湧而出，從頭直接灌到他的腳下。才勉強去掉了一絲燥意。

氤氲的霧氣，在浴室裡彌漫開來。

安嗔關掉花灑。

抹了把頭發上滴下來的水，而後對着透明玻璃就是一陣發呆。

發完呆，他在滴着水珠的玻璃上用手指畫出了一個少女的輪廓。

那少女正是穿着裙子的隋曼。

安嗔畫完，感到羞愧，迅速地洗完澡出了浴室。

他裹着浴巾，躺在床上斥責自己的無恥。

可耳朵裡總有不間斷的聲音傳進來——

“曼曼，安嗔對你好好哦！”

“一聽到你喜歡，就立馬幫你買下了。”

“人家就順手的事吧。”

“那他真的是好順手哦！”

他的耳朵旁充斥着白天他聽到的那些對話。

閉上眼睛，又想到了隋曼漲紅的那張臉。

他還想到那天天台上，她的頭發被風撩起打着轉，自己想要幫她别在耳後的沖動。

一時間，他的思緒很亂。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對于隋曼，狀似已經超越了朋友對朋友的那種照顧。

就連焦成茵都看出來了。

想到這兒，安嗔又覺得熱浪浮臉。

這次，連心跳都開始紊亂不齊了。

他馬上起身，沖進浴室，又是一陣沖洗。

-

和安嗔暑假的第二次見面，是隋曼預想不到的時刻。

火車站裡。

人流如織，一片鬧哄哄的景象。

展老師牽着展思雨的手，另一隻手則提着一個米白色的行李箱。

當初約定的時間已然到來。

展思雨的病經過特效藥的治療，基本已經穩定。

根據約定，展老師會帶着展思雨徹底離開A市，再也不回來。

這個結果也是隋曼一直期待的。

廣播響起聲音，展老師帶着展思雨去檢票口檢票。

隋裕華目送着他們進去。

揮着手和他們告别。

臨走之前，特意和他們叮囑了幾句。

隋曼站在一處角落。

隐在人群裡觀察着他們。

今天展老師他們要離開。

爹地必然是要來的。

她必須要把自己藏好。

她在手機裡給展老師發了一個Q|Q消息：【再見，展老師，祝好。】

此前，展婷便有告訴過她，他們今天會離開。

也知道礙于隋裕華，隋曼她并不會現身來送别他們。

當初在街上重遇隋裕華，在他的口中不難發現，他對當年殷老夫人雇兇要做掉自己孩子這事，尚不知情，為了不讓這對母子心生嫌隙，她也沒有如實告知他當年的情況。

所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隋裕華當然更希望自己能夠留下來，這樣他就有更多的機會照顧他們母子兩個。

可隋曼不一樣。

她希望自己可以盡快離開這危險的包圍圈。

離開的越遠越好。

一邊是她的老師，一邊則是她親愛的奶奶。

讓她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在這兩者之間做出選擇，還是太難了。

既然兩個人意見相左，這要是碰上了，勢必水火不容。

進入車廂，展婷放好行李，回複起隋曼：【同好。】

她買的是卧鋪，展思雨早已脫掉鞋子坐在床上玩起了皮球——就是隋曼給他買的那一隻。

看着小皮球。

展婷陷入了回憶——

那一天，她們把見面地點約在了自己所住小區的附近公園。

隋曼從身後掏出一個皮球送給了展思雨。

展思雨一開始沒有拿好皮球。

皮球滾了一地，沾了些雨後的泥土。

快速走出幾步，蹲下身子隋曼撿起了皮球。

拍拍上面的污泥，重新走回展思雨的身邊，彎下腰對展思雨說：“要重新拿好哦，這次可不要再弄掉了。”

她的語氣親切，柔軟如羽毛，又似松軟的棉花糖。

展思雨點點頭，再次将皮球握在手中。

送完皮球。

隋曼打過招呼要離開。

展婷卻在另一頭叫住了她：“等等，曼曼。”

隋曼聞言停住了腳。

她又對展思雨說：“小雨，這個是姐姐，快叫聲姐姐。”

隋曼随即怔住。

她沒有想過展老師會這麼做。

展老師的舉動對她來說是突兀的、猝不及防的。

她慢慢地轉過身子，神情一陣恍惚。

展思雨的精神好像沒有緩過神來，并沒有聽從展婷的指揮叫出那一聲“姐姐”。

展婷拉着他的手，在一旁再次督促道：“小雨乖，媽媽今天給你做可樂餅吃，快叫姐姐呀！”

“姐、姐。”

展思雨終于如願叫了聲。

展婷頓時展顔。

“哎！”

她說，“這就對了！”

沉吟片刻，隋曼瞧着展思雨那張天真單純的臉，也應了句“嗯”。

這聲“姐姐”。

隋曼在回去的路上，耳邊回蕩了好幾遍。

如果說打破他們姐弟兩個隔閡的開始，是那隻皮球，那麼這聲“姐姐”無疑是他們真正成為倆姐弟标志的開始。

回憶完畢。

展婷在手機上看起了一組照片。

那是她給小雨和自己找的新房子。

兩個禮拜前，她就在物色他們的新家了。

她想去雲南。

風景秀麗的雲南。

到時候，她要在玻璃花瓶裡插滿新鮮的花束。

小雨生日時，她要邀請他們班所有的同學來家裡做客。

之前，怕小雨疾病發作，胡亂砸東西傷害到自己，她藏起了家裡所有有棱角的東西和銳器。

碗是塑料碗，杯子是矽膠杯，就連花瓶都是亞克力花瓶。

每年生日。

因為有這病，她也是和小雨兩個人孤零零在家過的。她知道小雨也會羨慕那些可以坐在餐廳，被同學們包圍着過生日的同齡人。

現在。

他們終于可以獲得嶄新的人生了。

一個健健康康，活得像個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