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畢業的時候就想過這個方向，之所以來見波利耳也有這方面的考慮。但這意味着他徹底要和生意場絕緣，他因為家世，生意等的朋友也可能因此離開。他此後幾乎不可能有任何超過從商的賺錢的機會，更何況——他真的是适合搞研究的人嗎？

他并不覺得自己是個能坐冷闆凳的人，更不覺得自己能不為名利隻為了追求真理而獻出自己的一身。他的研究是帶着目的的，是功利的，是不純粹的，但别無他法，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所以他真的能在這條遙遙無期地道路上堅持走下去嗎？畢竟他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做出成果，可能一年，兩年，也可能是一輩子都默默無聞。

波利耳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相當寬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老者撫慰孩童，對他說道：“去試試吧。”

“趁着自己年輕，什麼路都去走一走……走一走才知道到底合不合适。”

波利耳說道，“我曾經也放不下名利，可我真正沉浸數學其中，我發現一切身不由己。賀瑞——年輕人，你是叫賀瑞是吧？我覺得你是個好苗子，搞基礎研究有個好聽的說法，為了全人類的知識和文明。”

波利耳有些渾濁的眼睛閃爍着光彩，低聲道：“我可以給你寫推薦信……你是A大的博士生？我先前也是A大的博士，而且在A大教過書。我可以讓你去A大任教，剩下的能不能，全看你自己。”

賀瑞遲遲沒有開口，波利耳知道他這是在思考，沒有打斷他，隻是陪他一起沉默。

“那您為什麼又來F國呢？”賀瑞忽然問，“A大方方面面的條件都比這裡好吧？”

波利耳笑了，他搖搖頭，“A國太吵了。我靜不下心來，隻要還在學校裡我就想和其他老師攀比，攀比誰發的文章多，看誰能先評職稱……這不利于我潛心研究。”

“可是我……”

“我隻是衆多選擇中的一條。”波利耳說，“我的同事們教書育人，雖然他們自己沒有突出的研究成果，但他們的學生有。其實我覺得這也是了不起的，有貢獻的。沒必要人人都像我一樣跑到山旮旯裡搞研究……當大學老師做學問也很好。”

波利耳想了想繼續說，“體面，薪資待遇也還不錯，也算是有作為有貢獻。講得好呢，就被别的學校聘請過去全國全世界地講，也算是威風。”

良久，他聽見賀瑞歎了口氣。

“先生，謝謝您，您告訴了我很多。”

“不客氣不客氣，我在這裡呆久了也挺悶的，有人說說話也好，有人能和我讨論讨論就更好了……小夥子你有時間嗎？不如聽我講講我最新研究的……”

波利耳一提到自己的研究就變得更加熱情，滔滔不絕地給賀瑞講起來。賀瑞對這方面也算是有興趣，他很快聽懂了波利耳想表達的意思，和他探讨起來。

不知不覺天已經很晚了，賀瑞要告辭，波利耳還有些戀戀不舍。

“我覺得你在數學上還是很有天賦的。”波利耳說，“小夥子有空常來啊。”

賀瑞揮手和波利耳道别，臨走時波利耳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學問高，還有什麼可糾結猶豫的？擺在你面前的還有什麼别的更好的路嗎？”

賀瑞含含糊糊地說了兩句，但波利耳馬上聽出來了。

“原來是繼承家産。”波利耳啧啧道，“那我倆沒共同話題了，我還想和你分享我的失意人生呢。結果談了半天，你和我說你是個家裡讓來這邊曆練的少爺……”

賀瑞馬上道：“我可沒有這樣說，全是你腦補的啊。”

波利耳笑道，“挺好的挺好的。原先我不知道你有這個選項，繼承家産也挺好的，無論你怎麼選擇，你都可以過來和我探讨探讨數學問題——我看你也很感興趣。你怎麼選擇我都支持你。”

·

晚上賀瑞聯系了寵物中心的工作人員，讓他們明天下午把那隻小白貓送到柳越家門口。

他隔着屏幕給樂樂打氣道：“你一定要努力勾引柳越啊！一旦抱上他的大腿你好日子就來了。”

他教導着樂樂道：“你一見他就往他身上撲就好了，一直圍着他喵喵叫，一直纏着他，他剛開始可能會讓你走，但千萬千萬不要灰心，他其實心軟的很，你隻需要稍微堅持兩下肯定能拿下柳越的。”

“樂樂，好貓，你聽見我說話了嗎？以後我就是你爸爸了，這都是我苦口婆心的箴言啊，你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現，聽到沒有？你乖乖的我回去之後給你買多多的貓糧，随便你挑，你哪怕騎到我頭上都無所謂，一定把柳越哄好了，聽見沒有？”

樂樂隻是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眼睛還眯縫着，像是一點也不想理鏡頭這邊碎碎念的愚蠢的兩腳獸。賀瑞不知道自己這番話樂樂聽進去多少，可能完全當他的話是耳旁風，但賀瑞感覺自己被振奮到了，他似乎又看見了以後自己和柳越兩人一貓的美好世界。

“樂樂醬，這件事千萬拜托你了！你一定一定要好好表現啊啊啊啊。”

樂樂似乎點了點頭，賀瑞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睡的不舒服換個姿勢，但賀瑞默認她同意了，戀戀不舍地挂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