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是被警衛押着離開會場的。
他掙紮的厲害,嘴裡的質問從頭到尾就沒停過,兩名警衛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将他帶出去。也是在這條走廊,他和一名西裝革履的亞雌擦肩而過。
“那個陸川?”
這樣的稱呼讓他一頓。老實說,在這個地方,除了伍茲他們幾個異類沒誰會這麼叫他,可現在連伍茲也不告而别。
會是誰?
青年回頭,與聲音的主人四目相對。亞雌并不膽怯,平靜的與他對視,任他打量。
他看到對方胸前的徽章,他認識那個繁複的圖案,知曉那是雄蟲保護協會的标志。
“我是赫伽摩德.但林,您可能不認識我,畢竟我是新上任的,接替上一位副會長助理秘書瑞文.岚的職位。”
赫伽摩德欣賞這名雄蟲敢與強權世俗對抗的勇氣,卻鄙夷他的理想主義。如果放在「新世界」,這種思想當然多多益善,可惜現在是曙光前的至暗,隻能說一句可惜。
“就按你的說法吧,閣下。”
亞雌雙手插兜,平靜的望向被警衛押着、一副恨不得生吃了自己的模樣的雄蟲,開口道,“别在這裡談些假大空的仁義、道德、生命,抛下你身為特權者能享受的一切,以一個平等而不是高高在上俯視衆生宛如憐憫世間的聖人的視角到人間去看看。”
“看看失去雄蟲保護協會的庇佑,這個千瘡百孔的文明究竟還剩下什麼。看看你每天花銷的結晶、吃的山珍海味住的豪華别墅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你在縱情享受的同時有想過這些事嗎?把你滿嘴的仁義道德抛下,不鹹不淡的點評什麼都不是。等你什麼時候幹出了實事,再到阿什蘭閣下面前,縱聲大談你的見解和想法。”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但二選一的前提還是這東西是自己能得到的,多大的本事享多大的福。但對于雄蟲……
“你的地位是雄蟲保護協會給的,你的特權是法律給的,你的衣食住行又哪樣是你自己幹活掙來的?你哪裡來的臉叫嚣不公?給你分了飯,吃飽抹嘴就想砸鍋?”
赫伽摩德向來嘴上不留情面,但在雄蟲保護協會工作演技又必不可少。他在櫃台時沒少挨雄蟲的罵,後來職位上來了會對腦子不正常的低級雄蟲給點臉色,但真正毫不留情戳S級雄蟲的肺管子還是頭一次。
他對那些高高在上的憐憫厭惡至極。
“當了米蟲,就别再想着當英雄了。”
陸川望着他,仿佛頭一次真正了解到這個文明。摒棄曾經看到的那些奇怪小說中的偏見,紮入文明,破開淺層的泥潭,落入其下深不見底的海底。
“你說得對。”
他道。
“我這個人确實沒什麼本事,不然我不會在來到這裡的第一時間就去尋找同類,不然我不會把自己縮在别墅裡杜絕一切非必要的社交。但我很慶幸,我真的扛過來了。”
“我是個學生,有一個普通又平凡的家庭,上了十幾年學,然後突然被抛下了一切闖進一個陌生的世界。我沒挨過社會的打,不懂你們那些‘必要的犧牲’,按你說的,我就是個幹吃飯的理想主義者。”
“但我從來都不認同你們這種犧牲觀,生命太過沉重,不管是正是邪我都負擔不起,我不想做那勞什子的電車難題。我隻知道,萊利.賓菲姆明明是個英雄,你們卻給他打上污名,拿着他用性命換來的勝利做刀,去對準他想要守護的東西!”
那雙因悲憤而變得通紅的眼睛裡有什麼在閃爍,恍惚間,似乎有什麼破土而出,新芽抖落塵土,茁壯成長,成為參天大樹。
“但林先生!”
赫伽摩德回頭,看到協會的員工氣喘籲籲跑過來,将光腦遞給他。
“自由黨黨首,莫萊德.法耶茲于3分鐘前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參與本輪大選。”
赫伽摩德眼角一跳,“他不是雌侍嗎?誰給他的權利?讓協會派蟲逮捕。”
“穆勒.柯克蘭和洛基.德恩凱缇就在會場裡坐着,剛剛有入鏡。軍部一到五軍分别派中将到場參與,他們各帶一支小隊,會場是法耶茲名下的資産,被封鎖後,我們的蟲進不去。”
“逮捕他,以雌侍不得出面的名義。”
“沒用,就在我來找您時,他已經達到最低參選的投票額了。憲法的權威遠遠不是一部《雌侍法》能碰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