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

看着消息被報進去，透過即将閉合的那道門縫看到裡面的慌亂，看着那位遙不可及、高高在上的神明沉默不語。

赫伽摩德站在陸川身側，輕聲道。

“高高在上的老爺，不知道底層過得是什麼日子，便将自己的想法不管不顧的施加給這片苦苦支撐的土地，變成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們馬上連樹皮都要吃幹淨了，你卻在教我們‘何不食肉糜’。”

陸川望着他，一言不發。

在大門關閉前擠出的風撒歡似的奔騰，吹開遮在臉側的那一縷棕發，露出難看的燙傷傷疤。那塊傷疤不大，似乎是很早之前就留下的，卻一直伴他長大。

“不滿意現在的變化，是你沒見過200年前閣下上台前這個文明是什麼模樣。”

“在那個沒有義務教育、沒有《秩序法》保護、雌蟲和亞雌的命比草還輕賤的年代，突然出現的閣下，就是神明本身。”

當時的亞雌和雌蟲有一套嚴格的評定等級，不及格的，會被賣去雌奴市場做一次性玩具，及格的，就被調教好拿去送蟲。一個家裡的雌蟲和亞雌太多，隻有最優秀的，才可能在雄父的施舍下去念書、工作，成為一個血罐，讓他們永無止境的吸下去。

他一個B級，不上不下，長了張好臉，卻在學習上很有天分。屬于是賣了送了可惜，送去上學卻因為等級難有什麼大出息。他拼了命的掙錢，才在雄父的百般厭惡中在那個家有了一席之地。當然，挨打也是不少的，一天兩三頓，幾度瀕死。

但他趕上了好時候。

13歲時，登台不久的阿什蘭閣下頒布了不少法條。《教育法》、《秩序法》、《雄蟲保護法》……一部部法典出來，又從雄蟲保護協會開始執行。亞雌和雌蟲被挨家挨戶登記身份信息，一切調度歸政府管理，雌奴被逐漸收歸為雄蟲保護協會的一種處罰性質的身份，雌奴市場也随之解散。雄蟲再也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搶雌蟲和亞雌了，他們要在雄蟲保護協會的服務下去訓誡所裡挑。在大街上搶到的，會被協會以“不幹淨”為名趕走，再也不必回來。

他踩着義務教育的年限進了學校，第一次領到了嶄新的光腦和課本，以往不知道做多少苦力才能攢下來的結晶交給雄蟲弟弟才得以翻一眼的課本就這麼免費送給了他。

他有一日三餐，有新校服，有自己的宿舍和床鋪，有嶄新的課桌椅有和顔悅色的授課老師。這一切美好的像夢一樣。

他還記得開學的第一節課是語言課，他翻開課本，聽老師講一個詞，叫「秩序」。

他們會認字，會看課本，會看新聞。慢慢的，大家都知道了外面的情狀，也多少猜測到了自己的未來——以性命為路，為這個即将崩潰的文明鋪出新路來。

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會在将來走上自己雌父的老路，就像夢醒一樣。但神是如此的仁慈，在命中注定的那天到來前，他們有的是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這比起之前，也是一場美好的夢。

權利與義務，總是相輔相成。

“你沒見過街邊發臭的腐屍，也不知道每個夜晚對雌蟲和亞雌來講有多難熬。每過一個夜晚，大街上就會多出兩具屍體。”

“你總是假惺惺的感慨雌蟲和亞雌命苦，悲憫他們的不幸遭遇。那麼我在這裡請問，他們苦難的根源從哪裡來？這個根源是否有所作為、有所改變？”

“承認吧，你天生不是當聖人的料子。你隻想過你的好日子，隻不過這次開刀到了你熟悉的蟲身上，你才會如此憤怒的跑到這裡來。滿口仁義道德，打着軍雌的旗号當你的遮羞布。”赫伽摩德不屑地瞥他一眼，“不然，為什麼你來到這裡近兩個月，才開始爆發呢？因為之前過得舒服啊。”

“這也是你和洛基.德恩凱缇之間最大的區别。他是真的想着天下蒼生，沒日沒夜計算着理想鄉的位置，拼了命的帶領貴族和雄蟲保護協會抗衡，想叫醒這個沉眠的世界。而你，隻是個适合過小生活的懦夫。”

雄蟲保護協會，保護的從來不是雄蟲，他們隻是打着雄蟲至上這個在時代裡最好用的名号幹着維護秩序延續文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