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氣夫人小性,又擺不下面子去接,可對此了然于胸的連決是連着打了三天的鼓。
直到今日,這鼓擊破了。
他小心謹慎的複了命,随後便是屏住呼吸,如履薄冰般的盡量減小動靜。
爺是看着清風朗月但骨子裡那狠絕才是他本來面目。
夫人看着順意乖巧但那愛闖禍的性子實則一點兒未改。這兩位湊一塊怎麼可能不出事?
一出事最先殃及的就是自己這條魚。
連決瞄着翟離的反應,見爺聽完後平靜如常,好似無礙。
但他怎會不知這不過是暴雨前的假象罷了,畢竟這一次是爺故意為之的試探,而夫人還真就沒讓人‘失望’。
翟離掀開眼簾,露出一雙沉斂涼薄的黑眸,不含一絲溫度地道:“說具體了。”
語氣裡的凜冽讓連訣渾身一哆嗦。
“暗衛傳信,夫人還沒醒的時候,江子良便進了屋,”一邊說着一邊斜眼瞄着翟離。
翟離拿着梨木手串一顆一顆的撥弄着珠子。
安靜極了……
“繼續”
連訣鼓着勇氣,“直到我方才離去,二人都還未曾出屋,說了什麼沒太聽清,随後夫人便出了屋見了單兒,想來是知道我已經去過的事情了。”
但願夫人能找個好些的借口,别再像以往犯錯時的理由一樣,那般蹩腳。
屋内的寒意越發逼人,似是不凍住人不肯罷休一般。
那如淬寒冰的聲音悠悠響起,“呵,前兩日如此消停還以為她當真定了性子。”
翟離默了下來,濃密的眼睫遮住深邃的眼眸,讓人覺察不出情緒,隻有那周身的淩冽環繞屋内。
半盞茶後,他方悠悠開口:“是我讓你安排的那名暗衛?”
“是他”
翟離不急不緩道:“借個由子,打發他離府,安排個好手跟着,等他回完太子的話,殺了。”
珠子一顆一顆的在翟離手裡轉着,西下的陽光照進屋裡打在他的面龐上,俊朗的面部盡管渡着光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等到屋内僅剩他自己時,他兀自笑了,勾起的唇和極寒的眼于他臉上合成狠厲的神色。
既然做不到讓人相信,那就隻能用些手段了。
——
這邊影兒着急忙慌的往柳芳亭趕。
自己賭氣回府,做弟弟的進屋安慰簡直再正常不過,若是翟離問起便大方回答就是。
對于這個弟弟,她還是很有把握拿捏的。
早已在亭中來回踱步的隋少安一見影兒氣喘籲籲的往台階上而來,忙迎了下去道:“姐!怎麼才來?”
少安撇了眼天色,又怕誤了陪母親用膳,又擔心時間太短話說不清。
影兒正喘着氣,餘光一掃四下無人正要開口,就見少安先一步搶了話頭神色嚴肅的道:“姐夫最近在查戶部的案子是不是?”
他微圓的臉盤還留着些許稚氣純真,配上現在這一臉肅穆的神色,倒是顯出不少反差來。
影兒被他這一句給怔愣了片刻,對上他緊張嚴肅的雙眸略有遲疑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少安将自己編的借口說了,影兒狐疑的提着嗓子道:“你何時看上戶部侍郎之女了?”
他正要使出軟磨硬泡的功夫來就見影兒換上了正色嚴肅的對着他道:“你先幫我一個忙,我這個比較急,你若做不好戶部那事我幫不了你。”
随後在少安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影兒定着決心将今日與江子良共處一室,同赴雲雨的事情說了出來。
少安聽後拿牙用力咬着指節,往後一個踉跄直接坐到了台階上。
對着影兒搖頭道:“你可真行啊,大家都隻當江子良對你好是因為你們從小的情誼,他平日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一到你面前就溫溫柔柔小心翼翼的,竟不知,還有這一層!”
隋少安當然被她震驚到了,雖然清楚自己姐姐從小就是沒頭沒腦隻知闖禍的性子,可自打她嫁了翟離,那是真的收斂多了啊。
别人以為她是成了家收了性子,可少安知道她是怕他。
“為什麼啊?”
怕,還踩這老虎尾巴,少安真的不理解。
影兒擡眼直接将他後面的話逼了回去,冷着臉道:“不該問的别問,細節之事我車裡再交代與你。”
車裡?
影兒說完便抓起他往外走,路過遊廊看見幾名灑掃小厮,影兒随口交代一句說讓告知母親,便腳步不停地往府門而去。
在府門外候着的單兒叼着饅頭瞧見主子出來,忙拍了拍車夫,趕着馬車上前放下腳蹬恭迎着。
影兒先推了少安進車,餘光瞥到了不知何時站在府門口的江子良。
本就亂如麻的心愣是填了些怒意,瞪了他一眼便上了車。
江子良望着馬車離去方向,自嘲的笑着,随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影兒多少還是有些怵翟離的,他總能毫不費力的看穿她。
本來這麼久都相安無事的事情,偏偏在要結束時被抓住了苗頭,一股寒意裹着不安從腳下升騰起來。
“你為什麼不直接把江子良交出去?”少安看着明顯已經在緊張的影兒有些無奈的說道。
“不是沒想過,交不交他我都沒好,他對我那般忠心倒不如留着他。”
一路上二人商探了好幾種借口,就在最終決定随機應變時,少安才忍不住抱怨:“我怎麼攤上你這麼個姐姐,他是左相啊,你要不先跟我講講,你怎麼敢的呢?你那麼怕他。”
影兒本在思索的面色瞬間鋪上驚憤,“我怕他?我不過自知做得不對,有些心虛罷了。”
影兒就這麼在少安狐疑的眼光中無聲的閉目捋着氣。
直到馬車平緩的停在了翟府大門前時,影兒一顆心才開始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動。
一瞬間冒出些臨陣脫逃的想法來。
門迎小厮一看是隋府的車子忙麻溜的上前擺凳撩簾,透過撩起的簾子影兒瞟見另一人進府去傳話了。
跑是來不及了。
影兒捂着心口看着斂聲屏氣倒屣相迎的門迎小厮,影兒不動,小厮也不動,就這麼一位捂着心坐着,一位掀着簾低頭等着。
好不容易把這隋大主子盼回來,小厮有的是耐心等她
直到少安擡手撣了撣毫無塵土的衣袍,影兒才蓦然一笑,也不知自己和一個小厮在較什麼勁兒,和少安對了個眼色,便在單兒的攙扶下下了車。
影兒站在府外,看着那恢弘氣勢的府門,突然理解了何為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不知這次踏進去,是入了哪裡。
“姐,是連決。”少安站在影兒身後輕聲提示着,影兒瞧見大開着的府門正中站着一位身着玄色連襟長袍,手中握刀之人。
影兒心下猛漏一拍,故作鎮定道:“你扶住我。”
少安:......